一舞毕,他长身玉立,站在台子上,俯视着下面正鼓掌叫好的客人,视线所及,像是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着,芸芸众生,于他眼中,好似虚妄。
虽然戴着面纱,但他清秀眉目之中,隐着些许不该属于青楼中人的东西,坚毅、果敢,甚至还有傲气。
区区小倌,纵使舞技再出众,也终究是以色侍人之辈,何来傲气可言?
“有点意思。”黎童饮完第二壶酒,问道:“那个小倌叫什么名字?”
“奴家不知。”
“他不是你们楼里的人吗?”黎童诧异。
回答的小倌伸长脖子又看了看楼下,才柔声回答:“我们没在楼里见过他,应当是妈妈从旁处喊来的人。”
啧!
她还想叫他上来单独给自己跳支舞呢!
怪不得那些人争破了脑袋都想有名有利,这有了钱有了权,想要多少这样漂亮又会跳舞唱歌的男子女子不行啊?
等以后助百里烨成事,她一定要向百里烨多要几个面首,只摆在家里看着都赏心悦目,多舒坦啊!
喝完第三壶酒,黎童终于站了起来。
羽帘还委委屈屈地缩在墙角,小脸红得一塌糊涂,她自小就跟在百里烨身边,但百里烨从来没带她来过这种地方,在她的心目中,男人就该跟百里烨一样,高大挺拔,英姿飒爽,哪里能做这种伺候人的下等事。
可,这楼里的男子,也的确都长得很好看。
不能看不能看,她不能背叛将军。
黎童走到墙边,蹲下来掐了掐羽帘快要渗出水来的小脸:“走吧,我的大丫鬟。”
羽帘如蒙大赦,两条小腿倒腾得飞快,没一会儿就站在松庭楼外头,着急忙慌地喊着慢悠悠往外走的黎童:“夫人,您倒是快点儿出来啊!”
“行了行了,这不正出来呢么?着什么急?”黎童唇边带着笑意,她还真有点舍不得出来,现在是能体会那些男人为什么老往青/楼跑了,这温香软/玉善解人意的,谁顶得住啊?
双脚才刚踏上大街走了没几步,黎童偏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朝着她这边走来。
哼!
冤家路窄。
黎童咬了咬牙,又想起早上出现在镜子里的她的脸,她如花似玉的脸啊,不报复回来,她就不姓黎。
“哟,巧啊,将军。”
百里烨仍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夫人出来逛街啊?”
黎童挽起他的胳膊,笑不露齿,字字句句咬在牙齿缝里:“用过饭了吗?”
“没呢,夫人要陪为夫用一点吗?”
两人脸对脸,旁若无人,越凑越近,黎童眯着眼睛,咬着牙正打算跳起来给他一脑壳,却没想到百里烨早有所察觉地将头缩了回去,拉着黎童就走。
“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不错,我们去尝尝?”
“不去。”黎童没好气地答,本想将手收回来,不料被百里烨死死抓住,挣脱不得。
“去嘛。”百里烨屈起手指在黎童的掌心里刮了刮,全然不顾她的反对,径直走进了他说的那家酒楼。
酒楼的掌柜是个有眼色的人,一见这几位衣着华丽,便知是富贵之人,当即就让小二领了上二楼雅间,还送了两碟子不错的点心和一壶酒水。
“今日逛的如何?可有所进展?”百里烨倒了一杯茶,推到黎童手边。
黎童端起抿了一口,这才认真起来。
“暂时没有进展,你急吗?”她抬眼看他,眸光带着试探。
百里烨笑了笑:“不急。”
假话。黎童嗤了一声。
“夫人方才去哪儿了?”以前这话,百里烨老问赤衣,这还是他头一回当面问出来,摊牌合作以后,别说黎童大方不少,百里烨也觉得心上的石头略略往下放了放。
“瞎溜达。”黎童脱口而出,而后又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百里烨,略带着警告意味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安了人,我劝你,最好赶紧把人叫走,否则等我找出他来,我一定要他好看!”
藏在暗处的赤衣一听这话,抖了抖肩。
百里烨一把握住黎童的手指,眉目带笑:“那不是为了监视夫人的,是为了保护夫人。”
黎童用力挣了挣,将手指从他滚烫的手掌里解救出来,嫌弃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望着窗外,道:“我讨厌被人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