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海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主动说道:“犬子一直仰慕陛下学问,想留下讨教一二,不知陛下可否成全?”
这话按理说有点越界。
虽说皇帝号称天下学子的老师,殿试时更是由皇帝亲点三甲,可李擎这区区一个贡生,哪有资格向圣上讨教。
雍理也是听得一愣,但很快他就懂了——
这李老头实在谨慎,竟不惜把幼子送进宫来当‘人质’。
也太胆小了些,他既说要保他太平,又怎会食言。
雍理正想说无需这般,又看到李义海抖动的肩膀,吓得痛哭流涕的模样,很有托孤的意思……
雍理心一软:罢了,他不答应反倒让老东西心惊肉跳了。
“既如此,”雍理看向李擎,“那便留下吧。”
李义海哭得更凶了,颤巍巍道:“谢主隆恩!”
李擎也跪下谢恩。
雍理忍不住有点疑虑——李老头至于这么感动吗?
此时此刻的元曜帝,早忘了自己说过的浑话。
什么清秀少年,什么立为后。
想什么呢,李擎哪点也不像沈君兆……咳,不对,他后宫全是走投无路的美人,可没有大臣之子这一卦的!
李义海走了,李擎被领下去安置,雍理那心情是相当不错。
赵泉添了把香,问了声晚膳的事。
雍理没能留下沈君兆,对晚上吃什么就没太大兴趣了,道:“朕再看会儿折子。”
赵泉应道:“是。”
下午子难会禅坐冥想,这会儿在旁边候着的便是赵泉。
雍理看了一会儿忽道:“对了,你把这方砚台给李擎送去。”
人既留下了,就得好生安抚,李义海如此投诚,他也得报以桃李。
赵泉忙应下。
雍理眼尾瞥见一只玉炳狼毫笔,又道:“这个也拿去吧。”
赵泉眼尖,一眼认出那是不久前朝贡的珍品,世面上重金难求,陛下待李公子实在怜惜。
送了两个东西,雍理觉得差不多了,继续看折子。
赵泉领命去办事,他的小徒弟凑上来道:“师父,这位李公子……”
赵泉瞪他一眼:“可别小瞧了!这李公子深得圣心,又身世不凡,没准是能问鼎六宫的尊贵人物。”
赵小泉到底是年幼天真,还没被磋磨成球:“圣上当真要立男后呀?”
赵泉给他一棒槌:“谨言慎行!”
赵小泉忙捂着头道:“好的好的。”
赵小泉人小胆大,说的话却全是赵泉的心里事。
他毕竟是御前太监,察言观色是必须的。
前日圣上向李大人讨要李公子,李大人落荒而逃,谁知今早生变,李大人不得不把爱子送进宫。
陛下曾言:朕很中意他,不如命他入宫,掌了凤印。
都说君无戏言,这事怕不是要成真!
赵泉路过容华殿,瞧着里面的冷清素净,不由叹息——容贵人可惜了。
却说雍理这边,一直忙到肚子饿。
赵泉心焦,却也不敢多劝,见雍理起身忙道:“圣上,用膳吗?”
雍理看折子入迷,没觉得过去多久,还以为天色刚暗,问道:“李擎在偏殿?朕去看看他。”
赵泉心一惊:这就要幸了啊!陛下当真待李公子十分不同!
雍理出了屋才看月明高挂,意识到时辰不对,可话已出口,也不好再回去。
罢了,去看看那少年吧,被父亲扔进宫当人质,只怕心慌得很。
元曜帝惜才,想着日后没准是个栋梁之才,此时满心都是善待。
这边雍理刚进了偏殿,另一边就有探子直奔沈府而去。
深更半夜的,沈相也没有歇息,仍旧在处理着公事。
探子扑通一声跪下。
沈君兆心情极差,声音也比往常更冷:“说。”
探子忙道:“陛下、陛下收了李擎,刚去了他房里。”
砰地一声,新换上的黄花梨书案又无了。
沈君兆起身,眸色漆黑:“传金麟卫。”
探子吓懵逼:完了完了,沈相要逼宫造反了!
这一瞬沈君兆是真想围了皇宫,绑了元曜帝,把他关起来,让他没法沾花惹草……
用力吸了口气,压住胸腔的刺痛,沈君兆道:“给我围了李府,捉拿罪臣李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