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
正午,头顶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人头昏脑涨。
槐花岭青山村老纪家的麦地里,老大纪广福的媳妇孙桂芳刚给地里劳作了一上午的家人送来午饭。
突然,啪的一声。
是瓷碗掉到地面上发出的声响。
孙桂芳眼一瞪,毫不留情地掐起刚刚失手跌了瓷碗的小姑娘的耳朵:“死丫头,连个饭碗都端不好,你说你还能干点儿什么,活该一辈子当个哑巴!”
尖刻又熟悉的语调,让白玉雪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一抬眼,就看见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两三步朝她跑过来,怯怯地捉着她的胳膊躲到了她的身后。
这是……
眼前情形,让白玉雪很明显愣了一下。
“你还敢跑?我还没说完呢。”
孙桂芳两手叉着腰,居高临下,很是不满方才小姑娘从她手底下跑掉的行为。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让人听了笑话,有什么事回家关上门再说。”正在啃饼子的纪广福接收到他爹纪老爷子的眼神示意,不咸不淡的劝了一句。
孙桂芳不依不饶:“你当我愿意说啊,我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的?你看这好好的一个全乎碗,这就给摔掉一个茬。小哑巴,这么小就知道祸害家里的东西,没用的赔钱货。”
这边。
白玉雪回过神,扭身一抬胳膊,轻轻将抽噎着的小姑娘搂进了自己怀里。
手掌抚摸着女儿的发顶,触感真实的不可思议。
她是真的重生回来了。
此时此刻,这个认知清晰的占据了她的大脑。
等再抬头时,她的目光已经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不过就是一个破碗,摔了就摔了,轮得到你一个不干活光吃白饭的人心疼?你再骂我女儿一句试试。”
白玉雪语气发凉,一手护住女儿的小脑袋,另一只手顺便操起手边割麦子用的镰刀。
白玉雪一席话,配合着她手上的动作,让捧着瓷碗左右打量着心疼的孙桂芳呆了呆,让其余各自啃饼子的纪家人也都呆了呆。
“老二家的,你这是说的啥话?”
孙桂芳显然没想到向来老实巴交的二弟妹白玉雪,这会儿不但敢跟她大呼小叫,甚至还敢跟她动手比划家伙了:“我不过就是说了三丫两句,那我说她也是为了她好,你至于跟我这样?要我说,咱村里可没有你这么惯孩子的。”
“我惯孩子?”
白玉雪冷笑:“我惯孩子就不会带着孩子到这大太阳底下割麦子,像你跟你两个儿子似的在家里蒙头睡大觉难道不舒坦吗?”
这时候,庄稼地里抢收的村民大都在附近的树荫底下歇晌吃午饭,因此,白玉雪刻意拔高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你!”
耳朵里听着周围人毫不避讳的窃窃私语,孙桂芳不由涨红了脸:“家里宝金、宝银都还小,离不开娘……”
在白玉雪嘲讽的视线之下,孙桂芳的语调渐次弱了下去。
这话没理,谁不知道在老纪家,白玉雪的女儿三丫才是最小的,如今还不是跟着一起下地了。
即便如此,孙桂芳心里还是不忿的。
不会说话的丫头片子哪里比得上她的两个宝贝儿子,可这话她不敢当着公爹的面讲出来。
她知道因为近来乡里头对老二的事有了定论,公爹正顾忌着这个,明里暗里也讲究了好几次让家里人好生对待老二家的娘儿俩,少些刻薄。
是以三丫这丫头片子借着她那死鬼老爹的光眼见得也金贵起来,说不得碰不得。
老二家的更是拿了鸡毛当令箭,如今更是敢大庭广众出言挤兑她了!
孙桂芳两只眼睛滴流乱转,心里暗自盘算着等回家以后,再暗地里找回这个场子。
果不其然。
“多大点儿事。一家人相处哪能没有个牙齿碰到舌头的时候,都少说两句,赶快吃饭吧,地里头的活不等人。”
纪老爷子打算将事情一笔带过。
可是白玉雪这一次却不想就这么算了。
重生教会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别人的尊重都是靠自己赢回来的。
“吃饭?爹,您老这话说得有意思,您老自己看看,这也能叫吃饭?”
她端起眼前的瓷碗,反手把里头盛着的大半碗米汤泼在地上,泥土地湿了一片,上头却连半个米粒也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