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还被他握着,侧头对他一笑,手略一挣扎。
霍天北也就笑着松了手。
贺冲赶到近前,恭声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霍天北道:“两位阁老在醉仙楼等我,你见机行事,听夫人怎么说。她懂事听话,你按兵不动;她不知进退,你尽快将这消息散播出去,把她杀了。想要她性命的人何其多,我不能保她周全也在情理之中。”
分外平静温和的语声,谈论一些小事的语气,透露出的却是他对一些人的生死的漠然。
让人更觉冷酷。
贺冲称是。
霍天北继续与顾云筝说话:“同样的,人不能留你就回房歇息,能留下你就费心照看一下她的衣食起居。”
“明白了。”
霍天北将她送到东院一个小院儿门前止步,“我出去了。”
“嗯。”顾云筝缓步走向室内。
院中除了站在廊下的婆子,是一色一身黑衣的护卫。
夕阳即将隐没,室内光线暗淡。
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背对着她,正在观看墙壁上的画。女子高绾着随云髻,插着金镶紫水晶簪子,穿着艳紫绣金色牡丹上衫,珠灰闪缎百褶裙。
顾云筝觉得这身穿戴特别眼熟,这女子的身量,与云凝相仿。她轻咳了一声,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双唇红艳,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眼波似是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氤氲,目光朦胧迷离。
是云凝。
也许是早已明白一半的可能是云凝,也许是相见与否于她并不重要,顾云筝的心绪竟是出奇的平静。
她亲手点燃两盏六角宫灯,优雅落座,指一指正对面一张太师椅,“你坐。”
云凝依言落座,仪态万方,“霍天北呢?我要见他。”
顾云筝道:“我是定远侯夫人,定远侯让我替他见见你。”
云凝静静凝视着顾云筝,“我要见霍天北。”
顾云筝笑问:“为何要见他?”
“因为……”云凝目光闪烁,抿了抿唇,“有些话关系重大,不便与别人提及。好歹也是有过婚约的人,他见我一面又怎么了?”
见出事来可怎么办?顾云筝腹诽着,直言不讳:“我劝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免得招致杀身之祸。你活到如今不容易,何必在这时自寻死路。”随即,她将霍天北的话如实转告。
云凝缓缓笑开来,仔细打量顾云筝多时,轻声道:“我不过是想找个能为家族报仇的人罢了,他不愿意将我留下出手相助,我就照别人的安排行事。也好,那条路更容易。”
顾云筝思前想后,不难猜出那条路是什么路。她从来就相信,云凝没有让一个男人变得更好更强的能力,但一定拥有把一个男人毁掉的能力。
云凝话中隐含的另外一件事,大概是指她更愿意让霍天北相助,而非进宫。这件事不论她在不在,霍天北都没有同意的可能。他想过简单或省心的日子,想要的妻子人选不是云凝这一种,又非常不喜接触陌生人,所以云凝有过这打算也是枉然。
顾云筝又打量了云凝一番,记起那身衣服是她曾穿过的,不知该作何感想。她敛起思绪,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侯爷?在我看来,侯爷以后也不大可能来见你。自然,你如果愿意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也随你。丢掉性命的时候别怪谁就行。”
云凝沉默,而且不是短时间的。
已经到了用饭的时辰,顾云筝有点饿了,走到门口,吩咐婆子摆饭。
饭菜上桌之后,顾云筝落座,“过来,与我一同用饭。”
云凝还算乖顺,闻言入座。
“我今日没有多少时间陪你磨着,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话,我给你提个醒——”顾云筝很愿意借这机会解开一些疑惑,“你是为何在远嫁途中下落不明的?这一年多你是怎么过的?日后又作何打算?边吃边想,等会儿跟我说。”
云凝点一点头。
顾云筝一面用饭,一面仔细观察。云凝全无境遇凄苦的样子,肌肤细如凝脂,双手素如葱白,指节修长,关节处不显粗糙,没有薄茧,一如在闺阁中的样子。看得出,这一年多她应该没吃过太大的苦头,甚至于,过的依然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再看云凝的神色,垂着眼睑,眉宇平宁。以前是凡事都挂在脸上,现在最起码对着她不是那样了。
顾云筝一面这么想着,一面质疑自己:一直都在审视、分析云凝的情形,并不担心她有没有受委屈,是不是太冷血了?可一想到她与蒲家一度亲密无间,提过将蒲家七娘许配给云笛的事,日后兴许还会被蒲家的花言巧语蒙蔽继续频繁来往,即刻释然,认为自己保持冷静就对了。
云凝很明显没什么胃口,心不在焉地吃了一点点饭菜,就放下了筷子,看着云筝,轻声道:“太后娘娘病重,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我如果要进宫,就要赶在国丧之前。”
顾云筝看了云凝一眼,吃了一块八宝肉才道:“你想做什么,现在不是我会关心的。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