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蚩尤血喉镇。
郊外一间小木屋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坐在一张明显是由不同的木料拼接起来的书桌前认真翻着《太上道论》,这是修行界公认对“真名觉醒”最有启发的书籍,是最贴近于修行大道的道门书籍。
木屋里环堵萧然,一张塌,一张可坐可躺的长椅,一个柜子,一个简灶。朝门一面墙,蛀得厉害的墙面上贴一张道祖塑身像。这可不是普通的塑身像,是由道庭加持过的,对修行略有助益,代价不菲。角落燃着一种香,也不是凡品,叫茸角香,可清心润肺,提神醒目,在富庶人家很流行。
这个年轻人生得一副好骨架,眉目清秀,五官端庄,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且以“志向远大”著称,镇上好些个富户的女儿,都对他青眼有加。可惜天公不作美,他由四岁启蒙至今,苦苦读书十六载,真名仍无法觉醒。不觉醒真名,就无法踏上修行之路,不踏上修行之路,怎么实现胸中抱负?
只是很多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通常已为了养家糊口,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赡口行当了。
桌上笔墨纸砚俱全,限于入不敷出的状况,当然都只是由旧摊里淘来的老物件;但仅这一点老物件,就花费了宋寡妇二十天上山搬柴的所得。
宋寡妇是在二十年前丧夫的,她的丈夫死前千叮万嘱,一定要尽全力培养孩子,让他觉醒真名,拜入道统,为他们家光宗耀祖。觉醒真名,拜入道统,是这个时代所共有的最大的荣耀。
每天天不亮,宋寡妇就要起床做饭,起得晚了,到她儿子起来读书时,若没有饭吃,必然要大发雷霆。做完饭,要喂鸡种菜,再摘一些新鲜的菜蔬挑镇上去卖,她每次都要到晌午,也就是卖完菜的归途中,才有一点点自己的时间,就着冰冷的河水吃一两个果腹的烧饼。
过了晌午,她就要上山捡柴了。她长得瘦小,吃得又少,稍微粗一点的木头就劈不动,常常要捡到太阳落山才能得到一捆。这些柴是一点也不能碰的,要拿去卖掉,换成茸角香一类的修行资源。
太阳快落山时,她必然准时回来,她把捡来的柴放到墙角,就得去起火做饭。这一天她捡柴回来,把柴放墙角,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晚霞。她今年才不过四十出头,已是满脸皱纹,身材瘦小佝偻,头发苍白得就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
宋寡妇抬头只看到,那晚霞遍布的已隐约出现端倪的星空,出现了一道裂缝。她看得呆住,直到她儿子气冲冲走出门来。
“娘,告诉你做饭尽早点,再迟些我可就不吃了。”年轻人看到宋寡妇竟然站在门口发呆,天都黑了也没发现,五脏庙的抗议声更是让他怒发冲冠,“我若饿坏了,觉醒不了真名,我看你怎么跟爹交代。”
“嗳。”宋寡妇这才回过神,脸现惊容,“都这个时辰了。娘魔怔了。这就做,这就做。”
年轻人饿得没有劲看书,恼怒未消,便搬条长凳往家门口篱笆墙外一躺,仰望着星空,他的心情才略微平静一些。但很快,他又开始恼恨,他恼这个世道不公,怨恨老天不肯让他觉醒真名,否则他的人生何至于此?
很快,他也发现了星空上的一条裂缝,星空为何会有裂缝?星空是个多么神圣的地方啊,是养育万物的母亲啊,它这是怎么了?他第一次发现星空竟然如此脆弱,自己苦苦追寻的真理,竟然只是一个随时会毁灭的存在。
年轻人产生了彷徨,但很快,他已不用彷徨,他看到了真正的星空。真正的星空在那一片星辰碎裂之后,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因为他自觉发现了“真相”。真相就是,阻碍他真名觉醒的,原来正是他以为真理的星空啊。
不,那只是虚假的星空,真正的星空多么让人着迷啊。
他跳起来,兴奋地叫着:“不出三日,我定能觉醒真名,成为绝世强者,锄强扶弱。”他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没有看到他的母亲倒在灶前,她的母亲的那样一副瘦弱的身躯,本来随时倒下也都不奇怪的。
奇怪的是,他从未想过身边就有这样一个“弱者”需要他的帮助。他幻想最多的,是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邂逅修行界的某个芳名远播的仙子,进而诞生神仙眷侣一同匡扶正道的传奇。这是何等可歌可泣,这是何等令人心潮澎湃啊。
他攥紧了拳头,像已抓住了未来的力量,伸长脖子仰得高高的,像要迎接全新未来的降临。然后他看到一抹光从天而降,他兴奋地抬起双手,要迎接那道光芒。但是那白光降下来,他已成了一个冰雕。
……
剑州,土方县郡望柴家大院。
这大院宽敞,像个道统的广场似的。院里集齐了柴家大房和十二支房的年轻子弟,统共七十二位,年龄从六岁到十五岁不等,正呼呼喝喝着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作为郡望,当然拥有着一些普通人家所没有的人脉,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岁由剑神山庄赐予的‘拜师名额’有三个,也就是说,得到这三个名额的人,不需要去参加剑庭十年一度的入门三关,如果你们自己不努力争取这个名额,你们的未来也就断送在此了。”
大声训话的是这些孩子们的教头,教头还不是外人,也姓柴,是大房的二爷。柴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