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诸子年幼,正是敬爱祖母的年纪,祖母此时令诸子远行它国,常年不相见,诸子该如何聆听祖母教诲?”
刘婵说这番话时,手不自觉捂上胸口,倒不是被自己的言语感动,纯粹是随着倒计时越来越近,她觉得呼吸愈发困难。
窦太后原本正要发火,质问阳信公主怎么敢打断她的话,但阳信公主小嘴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一长句话,等窦太后听见那句敬爱祖母时,她紧皱的眉毛缓缓松开。
她为何护着梁王不护着孙子,不就是因为孙子跟她差着辈,她担心孙子无法尽心侍奉吗?
刘婵这话一下子击窦太后心坎上了。
“祖母身居高位事务繁忙,难能与诸子相聚。阳信从小同兄长们长大,对各位兄长的才情品性略有了解,可否请祖母允许阳信一叙?以免奸人所言蒙蔽祖母?”
刘婵说这话时由于身体不适,声音不断颤抖,听着格外让人可怜,饶是窦太后也无法硬下心来,更何况她还真想听听,这阳信公主口中的诸子是什么模样?
“阳信幼时,不通世事。倚仗先帝庇佑,顽劣不堪。”
原本就诧异刘婵突然站出来的刘启差点以为他在做梦:谁?谁顽劣不堪?
“长兄敦厚严肃,教会阳信礼法之事,令阳信收敛脾性。”
比如玩丢手绢时把跑步换成走路之类的,当然,刘婵没听。
不过刘荣听到刘婵的夸赞后,特地牵住栗姬的手,用恳求的目光看了眼他阿母。
“六兄至情至孝,阳信耳濡目染,也学着敬仰父母,修炼德行。”
刘发笑着摇头,心想这阳信妹妹也太能给他贴金了。
“二兄钻研诗书,修学好古。”老二刘德不好意思地摸脑袋。
“三兄文静内敛,淡泊明志。”老三刘阏于面色绯红,掩唇轻咳。
“四兄精通音律,五兄仗义直率。”老四刘余和老五刘非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一扫刚才的郁气。
坐在刘胜旁边的刘彭祖暗暗期待:是不是该他了!
“姝儿妙儿虽然年幼,却也有聪慧过人之处。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阳信觉得诸位兄长有不达太后心意的地方,却也有其可取之处。”
被跳过的刘彭祖:?
刘婵身体摇摇欲坠,她单手撑着地,动作不合规矩,可现在没人说她的礼数有瑕,诸位后妃的目光都放在她清瘦的脊背上,看着年幼的小姑娘跪在太后面前据理力争。
王夫人从刚才刘婵啪一下站出去之后就要被吓死了,她脸色惨白,那双眸子凝在太后的脸上不敢放松半分,一直看着窦太后的面色从阴郁低沉转成有所触动,那颗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才略略放下。
婵儿今天是疯了吗!她怎么敢这么做的?
【你怎么敢这么做的】
系统也在问刘婵同样的话。
“谢邀,人在西汉,刚下飞机。”刘婵这时候还有心思跟系统玩梗,“还不是你选的好时间,我、我妈还有小刘彻现在羽翼未丰,可遭不起窦太后的半点怒火。”
【那你现在做的就不会被记恨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她在怕什么。”
刘婵之所以敢站出来这么说,是因为她在深思熟虑之后,想清楚了窦太后所忧之事。
史记里,窦太后有句话说了两次。
第一次是梁王刺杀袁盎后,害怕景帝追究躲了起来,老太太找不到梁王,哭着喊:帝杀吾子!
第二次是梁王病故,窦太后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地说:帝果杀吾子。
有些事看似年代久远无关紧要,那是因为翻看史书的人不是经历者。刘启幼时怒杀吴王儿子刘贤,是吴王心中的一根刺,是刘启心中的一根刺,也是窦太后心中的一根刺。
就像窦太后刚才的开场白:这些年发生的事,她都看在眼里。
何况刘启当太子时就重用晁错,窦太后必然清楚刘启心里憋着削藩的心思,她怕的当然是刘启把这把刀插在梁王头上。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
老太太想以储君之位庇佑梁王千秋万载,结果定然不能实现。因为老太太想看的手足情深,刘启无法做给她看。
而她可以。
“祖母,我们都是陛下的儿女,阳信自小与兄弟妹妹们共同长大,深受兄长照拂,实在是不忍见到骨肉分离,手足相隔之事。一想到再也见不到诸位兄长,阳信宛如切肤削骨,内心疼痛难忍。”
刘婵深深跪地叩拜:“还望祖母垂怜!”
王夫人听到刘婵这句话,默默抱紧怀中的小刘彻,长舒一口气。
你阿姊没事了。
上首的窦太后直愣愣听完刘婵这番长篇大论,听到最后老太太眼含泪光,拍着桌案长叹一声。
说完窦太后捏着刘启的手,重重道:“记住阳信今天话,你记住了!婵儿能为诸位兄长美言,你身为皇上,更是要无论如何都得护着你弟弟!”
刘启跟梁王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情绪都很复杂。
“婵儿说得好!赶紧过来!来祖母身边!”窦太后眼睛看不见,连忙招手让刘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