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扶着他的脑袋,手里拿着刀具轻声说,“你知道砍下一个人的头很容易吧,不需要有多么强壮的身体,一把锯子,就能像绞刑刀那样,一眨眼就能完成砍头之事。”
“这种时候才来威胁我,就如同犯罪现象总是无法杜绝。因为每个罪犯都心知肚明,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错误的,但却仍然抱有侥幸心理。”利柏拉托已经闭上了眼睛,“那样的人绝对是一个蠢货——你就瞧好了吧,那个恶魔会给你露一手的。实话对你说,你只要尽心帮我完成手术就好。”
“恶魔?”道格拉斯若有所思地说。他即刻又自言自语地回答道,“那帮人可是罪犯、受贿者、贪脏枉法之徒,他们怎么会如此蠢钝呢?我可不想被人牵连。”
“你不会弄明白的,”利柏拉托咕哝着说,“你不具备那种智商。快手术,我快疼疯了。这件事你很快就明白,不需要我多说。”
“为什么不与我说?”
“因为我的下颌碎裂,该动手术了。”
“下次能避开这部位吗。”道格拉斯拖长的声音里含着埋怨。
他很想和利柏拉托再聊一会儿,最近一段时期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聊天非但不令他感到烦闷,反而感到有趣。
“我可不能主动‘避开’这儿,你得问问那个小恶魔。”利柏拉托严厉地说,“在你好奇心泛滥前,你还是先看看表吧。我不知道明天你还能否见到我继续喘气。确切地说,不是明天,已经该说今天了。”
“这还是你头一次吃哑巴亏。”道格拉斯幸灾乐祸地笑了。“好吧,我要开始动手了,劳驾你安静。”
“你以为我想吗——顺便说一下,我打算离开这鬼地方——避开和这所有相关联的事。你的意愿呢……”
他非常勉强地往下说,而且随着道格拉斯的行动显然无法控制面部的肌肉。
“那要问问从前总是带着我到处跑、而且规劝我寻找庇护的利柏拉托-缪伦。此外……”
道格拉斯不讲了,他将利柏拉托碎裂了的下颌用钢线固定,用三支金属钉修补了他的右臂并将整条胳膊用石膏加以保护。
他注视着利柏拉托,这家伙已经疼晕了过去,丝毫没有意识。
这件木屋装饰着无数的暖白小灯,它们忽明忽灭,像无数只小眼睛眨着眼。金属架上放着一排排的药品。道格拉斯的思绪又回到了那贫穷的、四处奔波的、充满着黑暗的童年里。
道格拉斯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答应帮助利柏拉托,但他此时已经没有退路。
在这个基地中他平时基本都待在小木屋里,被要求治疗那帮受伤的人,并且长期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中。尽管他承认这地方比之前的穷苦生活要好,但这种不堪的处境令他感到疲倦。
他厌倦了被监管,厌倦了日复一日的血腥。
此时,外面的基地有人在奔跑,声音非常大,他无法继续安心的手术。几乎同时,远处响起了兴奋的讨论声。
道格拉斯完成手术的最后步骤后坐在床上,两臂交叉在身体前方,因为专注,脸上的表情空洞。
他可以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冷静,不管外界有多么嘈杂。但这么杂乱的声音,还越来越大,他忍不住想到利柏拉托昏迷前说的那些话。
很明显,那个被利柏拉托称呼为“恶魔”的女人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即便他并不认识那个女人。
尽管那个女人长相明艳,给人一种脾气很好的样子,但是阿富汗这种地方,连鸟雀都显得很不友善。
道格拉斯是个高壮的男人,脸上一副阴沉的表情。他的黑发又油又卷,眼睛像昆虫般湿润和光泽,视线冷冷地向窗外射过去。他的整张脸像一块泥塑雕刻的一般。
即使他是个性格古怪的人,但他棱角分明的脸型使他看起来带有异域风味的英俊,让人可以忽略那奇怪的地方。
突然,道格拉斯因敲门声惊起。门外的声音十分兴奋,他的声音盖过了其他的所有声音。这是一种激动而迫不及待的腔调,但带着点歇斯底里,就像是无端被吓到一样。
几个单词从他的嘴里蹦出来,传到道格拉斯的小木屋里,瞬间使空气变得紧张。
“那家伙中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