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水运发达,从京城到封地路途遥远,他们决意先走水路,到了江城,再换回马车,走陆路。
当然,其中还有一重原因。
冬天来了,上京已经开始不断地降温,若是再不快些走,等冬至来临,寒潮来袭,庄冬卿还没将养透彻的手臂,势必是要犯疼的。
而且,眼下,哪怕不论手臂上的伤……
岑砚看向庄冬卿,厚厚的大氅披着,里面有很细的一层短绒,是柳七今年特意翻库房找出来的好料子,给做的这一身。
衣服也带上了薄薄的夹棉。
但反观他和郝三徐四,仍旧穿着深秋的单衣,而且……岑砚握了握庄冬卿的手,他的手心滚烫,庄冬卿的也不能说凉,但总归是不及他。
但庄冬卿比他还小六岁,按理火气该更旺。
这是伤了根本,气血不足的缘故。
“怎么了?”
被握住了手,庄冬卿看过来,在王府养了几年,除了脸颊养出了些肉来,白皙的皮肤看着更金尊玉贵了些,神态模样,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岑砚:“出来的时候感觉起风了,在想你冷不冷。”
庄冬卿唬道:“怎么会!”
“柳七六福就差把我裹起来了,明明……”
岑砚笑而不语。
视线接触到岑砚的笑容,庄冬卿心虚了一霎,清了清嗓子,有眼色改口道:“明明也没到这么冷的时候。”
岑砚顺着庄冬卿的手腕往里又探了探,身上的温度倒是还好。
嘴上只应着,“嗯,他们关心你。”
“而且,你这不是也没发汗吗?”
不发汗。
也就意味着不热。
也就,意味着,其实这一身很合适。
庄冬卿:“……”
算了,不重要,吃点心。
又塞了块糕点进肚,庄冬卿很忙。
忙着品鉴这一案几的各式点心。
捉着庄冬卿的手,揉捏着,岑砚低头笑,也不追究,“好吃吗?”
“好次,唔,来一块?”
含着糕点,说话糊了。
岑砚点了点头,任由庄冬卿用还带着点心碎屑的手,给他喂了块。
“嗯,果然好吃。”
“是吧。”
庄冬卿也笑起来,眼眸弯弯,瞧着神色便讨喜。
一路离京,快到港口前,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李央。
又或者,现在该称呼一声,陛下。
岑砚:“圣上怎可贸然离京,您的安危关乎着大盛,一举一动更要……”
“行了。”李央打断了岑砚的官话,“虱子多了不怕痒,政务压得山高,但前面都压了几个月了,朕出来这么一天,之前都没坏事,现今也坏不了。”
自从盛武帝醉心长生之道后,政务多是分派了下去,要么内阁拟定章程
,要么便是兵部的几位老武将,拿军务上的主意。
从去年起了头,滚雪球一样堆到今年,朝廷又经历了内乱……
总之李央继位之后,享受没有,等待他的,只有堆叠得如山高的奏折。
且都还是极要紧的。
话顿了顿,李央疲惫的面容上眼眉又舒展开来,平和道:“送送朋友罢了。”
岑砚躬身,“微臣不敢当。”
身份改换,如今李央也懒得与岑砚做戏,径直走到了马车旁,等庄冬卿下车了。
岑砚直身起来,冯公公一脸赔笑,替李央说了许多好话。
打李央继位后,冯公公倒还是内侍总管,依他的年龄,大抵再做个一年半载的,替李央理顺了内廷,便可以功成身退,荣养天年了。
*
河水涛涛,银白如练。
庄冬卿站在岸边,拢了拢大氅,感觉柳七和六福还是有些先见之明的,在京城里感觉不明显,离了上京人气旺盛的地带,风是越发寒凉了,尤其江边,嗖嗖的,往衣服里钻。
同李央聊了几句日常,庄冬卿面上尽是笑意。
提起王府与岑安,也多是闲杂琐碎,不重要,烟火气息却十足。
李央神色复杂道:“此去天高路远,若是没有机缘,说不准就是最后一面,你……”
庄冬卿:“?”
李央:“你当真想跟着定西王离开?”
庄冬卿点了点头。
“可你在上京长大,离了京,去往偏远之地……”
庄冬卿听懂了李央的意思,笑着周全道:“在京城长大,但日子过得也不舒心,离了京,反而天高任鱼跃,自由自在的,没那么多拘束。”
李央恍惚,“你是这样想的?”
“对啊。”挠了挠头,庄冬卿垂目道,“虽然不该这样说,但是上京的聪明人太多了,大家说话又都太有分量,活得累,我不喜欢。”
李央默然。
半晌,轻吐了口气,道:“看来你真是极满意定西王的。”
庄冬卿不好意思笑了笑,点了个头。
“是挺好的。”
李央也露出了个释然的笑意,忽叹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那我便没有什么说的了,便如你当初所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