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徐又焉。
带着克制的怒意,红着一双眼眸,手指被攥紧,骨节分明,他冷声问她知不知道祁安是谁。
徐荼当然知道,不然也断不会在明知道他那天有重要会务会出现在荣和堂百货的时候出现在那里。
可她装了傻,浇了油,把自己的自尊踩碎在了脚下。
终究是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
被徐又焉直接拎着送出国,狼狈而混乱。
那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嫌隙。
在此之前的八年时光里,从徐又焉第一次把她带回徐家开始,她都是被捧起了,当做珍宝的。
可既然他已经带着来了,徐荼只能自我安慰着不过是落个脚,这里离医院近,最是方便。
他徐先生看起来泰然自若,一路回来也没有任何的异象,怕是早已经把几年前那点拿不出手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也不是没有在一起住过,就是更大尺度的事情也有,又有什么值得戒备的。
所以徐荼自我安慰了半响,还是跟着乖巧的上了楼。
指纹开锁。
室内还是跟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空荡荡的冷清,一点人烟味都没有。
只开了落地窗前的一排射灯,映照着窗外璀璨的夜景和江水的淋漓。
徐又焉长臂褪下外套,就挂在了玄关的衣架处,随手向前边走边扯了腕间的手表,动作行云流水,还带着刚刚不悦的小性子。
丝毫没有要跟徐荼说点什么的样子。
徐荼舌尖抵住牙齿,踮起脚尖,放缓脚步。
别说融园,徐又焉的每一套房子她都熟门熟路的,眼看着他背对着她,立刻拎着小箱子,一溜烟的就钻进了对面的次卧中。
那是她的房间。
如果这些年徐又焉没有变态到把其他女人带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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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还是老样子,对比度鲜明的绿粉墙面搭配着法式家具。
跟整个房子的风格都截然不同。
在徐又焉所有装修完毕的房子里,徐荼的这间都是格格不入的。
她没有办法住进他爱的诧寂风房屋里,那份黑灰相见的冷色调冰冷空洞,会让她想起小时候住过的,只有一盏灯泡悠悠晃动的木屋。
衣柜里挂着的睡衣是新洗过,有她最喜欢的软栀子香的味道。
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全都她惯来喜欢用的牌子,就连毛巾都照着原有的模样做了更新。
熨帖周全。
倒不知道是徐又焉的还是申叔的手笔。
徐荼褪了衣服,直条条的站在了淋浴下。
等到热水冲撒在身上的时候,她这才觉得自己的脑子连同周身,当真是从寒冷的赫尔辛基回到了她过去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这种感觉奇妙,清醒地混沌。
她真的离开海城太久了,久到她甚至都快忘了她曾经是怎么来过,又怎么离开的。
徐又焉说的没错,她这几年过的太顺遂,反而把以前寄人篱下的那点聪明劲忘了个七七八八。
这样的节骨眼上,每一句话都不能行差踏错。
她明天面对的不仅仅是病重的爷爷,更是徐家大大小小几十口人。
每一个人都虎视眈眈,生怕徐荼这么一个跟徐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过是挟仗着对徐又焉有救命之恩,幸得爷爷的喜爱才被多看了两眼的乡野丫头分去一杯羹。
徐家的每一份资源,都是旁人难以肖想的厚重。
徐荼微微闭上眼睛,把自己沉在了温热氤氲的水汽里。
她突然觉得这一幕有趣。
好像那一年也是因为爷爷生病,她被叫去了病床前。
爷爷三言两语就扰乱了她的心智。
她也是这样,半夜回来,把自己埋进水汽中,久久没有探出头来。
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成长了,却又没变,还是那个遇事想要跑,无法解决就去躲的丫头。
就像她从大山里跑到了海城,又从海城跑去赫尔辛基,谁又能知道,明天见了爷爷后,她又该跑去哪里。
徐荼在水里呆的时间有些长,最后还是孙载仪的信息把她拉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载歌载舞:【回家了?老宅?】
大耳朵图图:【融园】
载歌载舞:【????!!!!】
载歌载舞:【卧槽,是我知道的那个融园???】
大耳朵图图:【是】
载歌载舞:【卧槽,卧槽,卧槽】
大耳朵图图:【你文明点】
载歌载舞:【不是,这种情况下你也可以淡定吗?那地方你还住得下去???】
大耳朵图图:【又不是凶宅,有什么住不下去的】
载歌载舞:【成,你们兄妹俩真是不一般,一个敢接,一个敢住,牛逼】
载歌载舞:【祝你明天一炮双向,拿下遗嘱和男人】
大耳朵图图:【呸呸呸】
徐荼晃了晃头,眼眸锁定在“男人”两个字。
她差点忘了,这屋子里还有个人。
她亲爱的,当年她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在他面前脱/得干干净净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