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又忙着堂祖母的寿辰,这些都还未曾收拾出来。
谢煊则转头对着几个女孩儿含笑说:“你们哥哥如今在战场上立了功,封了巡检,还不快来拜见你们哥哥!”虽朝堂封赏的旨意还没有下来,但今日谢煊同伯父谢景说话,已经知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故也不忌讳对外说了。
三个女孩儿便次第地上前,却是谢宛宁最先屈身笑道:“哥哥安好,妹妹盼着哥哥回来,已是盼了许久了,如今知道哥哥归来,还立了战功,都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了!还请哥哥不要见怪!”
谢承义看到谢宛宁,笑容更盛,双手将她托起道:“宛宁,你我多年手足的情分,何必将就这些虚礼。你上次说你喜欢庆阳的曹杏脯,哥哥买了几盒,一会儿便差人给你送去!”
谢宛宁笑得眉眼弯弯:“难为哥哥记得!”
两人自然十分熟稔,的确是当做嫡亲的兄妹相处过多年的。
谢芷宁也上前行礼,说了一串恭祝的吉祥话,谢承义也笑着将她托起,说给她带了庆阳的白瓜子。
谢昭宁默默看着谢承义和谢宛宁笑谈,心中叹了口气,也上前给谢承义行礼:“哥哥安好,恭祝哥哥了。”
她抬头,只见谢承义看到她的时候,笑容就已经略淡了下来,似有些敷衍地点点头道:“昭宁妹妹安好。”却也不说给她带了什么,被姜氏轻轻一戳胳膊,才道,“给妹妹带了几朵绒花,一会儿亦让人送去妹妹那里。”
谢昭宁早已见过谢承义对她这般模样,便是更坏的也见过,因此只是淡笑纳了。
姜氏瞪了他一眼,可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说他。
几个女孩儿都见过了礼,谢煊想着今日宴席她们也尽都累了,让她们先回去歇息着,往日有多的说话的时候,几个女孩儿才纷纷告退。
谢昭宁从正堂出来,看着谢宛宁和谢芷宁略向她点头告退,各自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了。她却暂时不想回锦绣堂去,想着祖母此刻歇了,亦不想去打扰了祖母,便沿着石径走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前,凝望着平静的湖面,和渐渐暗下来的,投在湖上的霞光。
青坞瞧着她,不明白她所想,有些疑惑道:“娘子,怎么了?大郎君回来了,您应该高兴才是啊。”想着过去两人的关系并不好,青坞又道,“您可是觉得大郎君对您略显冷淡?想来是您二人相处的时日还不够长罢了。时日长了,大郎君定会喜欢您的。”
谢昭宁却嘴角维扯,笑道:“相处的时日再长,会有他同谢宛宁相处的时日长吗。”
她却并没有这样的乐观。
她极目远眺着湖面上泛起的灰蓝色的雾气,想起前世谢承义回来后也不喜欢她。甚至在谢宛宁的影响下,越来越不喜欢她。最后她闹出将谢宛宁推下阁楼之事,谢承义甚至说出了没她这个妹妹诸如此类的话。两兄妹果然再也不往来,而后来谢承义回到了战场,继续建功立业。可是家中,蒋姨娘所生的庶子谢承廉却中了举,随着蒋家的起复谢承廉位置也走得越来越高。而谢承义却在战场上因后方军需运输不及时吃了败仗,回到汴京任闲差,又被人说强抢民妇打死了人,竟被父亲打断腿赶出了家门。
那时候,她也关在禁庭里,听了他出事,好生嘲笑他。
活该,叫他不喜欢自己,被鹰啄了眼睛,活该落到那个地步!
他却开始时常往来禁庭看她,他找了份能往宫里送菜的差事,时常与她送些小东西,有时候是炊饼,有时候是糖糕,甚至有一次,他捎来了一整包的炙羊肉。羊肉价贵,他自己也舍不得吃,在旁边看她边吃边咽口水。她还是道:“你休想我会原谅你。”
他只是笑笑,说:“我欠你的。”
可是想着礼尚往来,她还是给他做了鞋穿。他的足跛了,有一只脚便特别地磨鞋子,总是比另一只烂得快很多。
再后来有一日,他说,他知道了是谁陷害了她,要去给她报仇。
她说不要去,他能找谁报仇,找已经是慈济夫人的谢宛宁吗?还是已经是淮阳王的赵瑾?
可是他却摸着她的头发说:“昭昭等着,哥哥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可是两天后,她却听闻他被人打死在了御街上,从他胸口找出一根刻着玉兰花的簪子,而第二日便是她的生辰,他是要送给她做礼物的。
她听闻的当日,握着断成数截的簪子嚎啕大哭。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原谅他的了,她要找赵瑾,她想去看看哥哥,哪怕是哥哥的尸身也好。可是她在禁庭的门口跪了两个时辰,赵瑾也没有心软。
那天大雨滂沱,她哭得伏跪在地上,浑身湿透,分不清哪里是雨,哪里是眼泪。
一股锥心的刺痛弥漫进心底,谢昭宁想到当日的那般场景,又觉得自己痛得几乎站都站不住。青坞发现她身影有些踉跄,连忙将她扶住,问她:“娘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昭宁深深地吸了口薄暮的空气,将那尘世间的硝烟味,将那草木间的泥腥味,都吸进身体里,她才感觉到她还是活着的,她又活着了,她不必在那里嚎啕大哭,不必被关在那里,苟延残喘。
她缓缓地道:“无妨,我们先回去吧。”
青坞才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