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压和气势吓得不敢抬头,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无人敢出声,连呼吸都是屏住的,生怕触了主子的火气。
在这一片死寂中,沈离疾将斟满茶水的青瓷盏,递给方桌对面的太后,语气平淡无痕,“刺客的刀,朕是特地不避开的。”
傅茜妩伸手去接茶杯的手猛地停住。
她眼中波涛翻滚了许久,按住自己发抖的手臂,深吸一口气,高声道:“你简直是胡闹!”
“既知刺客,为何不避?你傻了吗?你是天子是国家的主人,你这么做是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是负了臣民!”
沈离疾半垂着眼,目光掠过杯中因太后手抖而倾斜,一滩茶水流出,淋淋淌在红漆桌案里,似是映成了血色。
他凤眸里没有起伏,情绪极淡,“母后息怒,仅此一次。”
傅茜妩闻言,不由地攥紧了手中的牡丹纹绣帕,目光盯着他的神色,试图想读懂他的心思,音调尖锐了几分,“什么意思?”
沈离疾重新斟茶递给她,幽潭冷寂的嗓音仿若能沁进人的心扉,凉透入骨,“仅此一次便是……”
他长眉缓抬,凤眸略弯,薄唇轻勾,笑意微疯。
“母后记着,这是最后一刀。”
被这骇人的目光直视,傅茜妩盛气凌人的气场一瞬减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伸手接过了他斟的茶。
这时司药走进殿内,按照每日的方子,端上煎好的汤药交给司寇翎。
司寇翎将药盅放到沈离疾手边,温声道:“陛下,该进今日第二味药了。”
沈离疾握着翠泽玉盅,转碗复摇,中药叶草随之沉沉浮浮。
清热的药香雾气浮溢而出,缭绕在殷红色的檀桌上。
“太后且安心,朕今后,不会对这些想杀朕的人,手下留情的。”
*
翌日清晨。
大理寺邸报颁发,一件宗亲弑君的谋反大案震惊朝野,很快袭卷全国,人尽皆知。
当今圣上在及冠生辰筵遭反贼刺杀,身负重伤,而策划这场凶事血案的主谋者,竟是延国的亲王殿下,圣上的皇叔!
谋逆大案怵目惊心,八方风雨聚会,皇城人人自危。
由于亲王是皇帝的亲族,宗室犯罪之严重,审判和量刑之特殊,议亲鞫谳程序之复杂,此案处理起来便十分的谨慎。
案宗撰文层层批录,上奏圣人裁决,交由大理寺受理,刑部主稿,御史台监审。
最后,三司会审。
乌台府衙内,三法司的官员们各个面容愁苦,黑脸肃色,商讨如何处置亲王谋反一案。
“谋危社稷,毁坏皇阙,大逆不道。”大理寺卿翻阅案卷,严肃道:“大罪无赦,足以下诏狱。”
御史台有官员弱弱出声,“可、可亲王贵为皇亲啊。”
“亲王身份之特殊,我等须谨慎议案,不可妄议。”御史中丞抚了抚须白长髯,点头道:“宗训有律,皇室亲族可量罪而降,不得强加刑责。”
御史中丞语罢,大理寺卿皱了皱眉头,尚未开口,便听左席一侧传来道嗤笑。
众人一默,齐齐看向出声的刑部侍郎。
御史中丞眯起老眼,语气沉了,“魏侍郎有何高见?”
“回大人,下官并无高见。”魏侍郎看也不看那御史老头,疾而起身,直接一挥手将一叠卷宗案文甩到中央大方桌上。
只听“嘭”的拍案叩响,随之便是他寒厉的嗓音,穿透满堂,“劳烦诸位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本官呈印的此案罪名,可不止是谋逆,而是弑君!谋逆按各家之言可大可小,下官一介小臣,比不得大人们的仁义眼界。”
“但弑君,乃死罪。”
语毕,满堂静默。
死寂过后,有御史台的官员惶恐低声道:“可这是圣上的亲
叔叔啊,圣上多少还会念及亲情……”
“圣上还是他亲侄子呢,怎不见亲王念及亲情,手下留情?亲王不臣,圣上何其无辜!”魏侍郎不等那官员说完,又丢了一轴案卷过去,厉声反问,“圣上都被捅了心窝子,如今还在龙榻上躺着呢,亲王红指印纹在上,证据确凿,你再给我谈谈亲戚之情?来,说啊。”
“做臣子的不为圣上着想,偏为那乱臣贼子做说客,你要么是蠢极,要么,呵。”
“你可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瞎吃了这么多白饭,圣上给你的俸禄是太多了吗?米粒子吃进了肚子里全成了假仁假义的白吐沫是吧?”
魏侍郎舌战群儒,嘴皮毒辣,说的对面御史台的官员们哑口无言。
他那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望过去,满堂官员们也无人再敢反驳。
御史中丞看着这些铁证,亦是无话可说,同时也想起来了,刑部的这个魏侍郎,正是这次大案的主审官,负责亲鞫侦察,也是最终让亲王府密谋之事败露的人。
而刑部的几名官员在魏侍郎一开口,皆是保持了沉默,摸了摸各自的光秃秃的脑袋。
他们这几日可没少被侍郎折磨,夜以继日地断案查证,吃的是粗茶淡饭,做的事通宵达旦。
一旁的刑部尚书无奈叹息。
什么陛下被捅了心窝子,这等大不敬之话,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