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翎莫名有些心软,温声问:“臣这里差不多了,下一步娘娘来?”
虞馥眼睛一亮。
司寇翎指了指暖甑鬲上蒸煮着药石,“倒进砂锅中舂捣收汁即可。”
虞馥握住杵臼,些许的紧张,“交给我……真的可以嘛?”
司寇翎鼓励地点点头。
她抬头对上太医信任的目光,愈发信心满满,握起小拳头打气,“我可以!”
张姆妈和鸣鹿刚忙完手上,扭头就看见,小公主撸了撸袖子,开始搅动砂锅中的汤药。
她们心中骤然一急,“殿下”二字尚未脱口。
“嘭!”
紧接着“噼里啪啦”似锅碗瓢盆摔地之音,然后是“哗啦哗啦”落满了水声,“噗通”,“乓啷”,各式各样奇怪之声响起,接踵而来,连绵不绝。
让路过御药房的翰林学士们不禁侧目。
一看,槅扇里滋滋冒出了浓烟,阵阵灰雾从内向外弥漫开来,空气里夹杂着一股糊味。
十分呛人。
翰林学士们还没来得及吃惊,咳嗽声就已此起彼伏地响起。
声响传到了不远的主殿书房。
几名老臣正和沈离疾商讨着国事,听到动静,皆是停顿了一下。
好像是从御药房传出来的声音?
他们面面相觑,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就见陛下面色一变,猛然起身,大步冲了出去。
老臣们见状也纷纷跟上,来到药房前,被浓烟熏鼻,又是一番咳嗽不止。
混乱中,只见房里头忽然跑出一个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好似摸不着方位,误扑向了走最前方的陛下。
而陛下愣都没愣,一把将人抱住。
娇软袭身,拥了个满怀。
沈离疾抬起怀中人的小脸,仔细检查,“可有伤着?”
虞馥被烟熏得眼泪汪汪,紧紧搂着他的劲腰,一时间忘记了撒手。
她摇摇头,被烟呛的说不出来话。
还好张姆妈一直防着她,有备无患,及时止损,司寇翎又挡在灶台前护住她,最后只是把药材烧焦了,她就吸了点烟味。
“咳……司寇大人?您这是怎么了?!”翰林学士们咳声中带着震惊。
老臣们目光呆滞,看到曾经温润整洁的御医之首,发丝尽数炸起,全身灰扑扑地从御药房中走出来。
司寇翎苦笑,“下官无碍,一点小失误,不打紧。”
他属实没想到小皇后做饭如打仗,也怪他不够谨慎,轻易让十指纤纤的她来掌勺。
“娘娘!皇后娘娘!”掌膳边咳嗽边奔出烟雾,语气焦急,“您有没有受伤啊?”
众臣闻声,更呆滞了,齐齐看向陛下怀里的小姑娘。
盯着那张脏兮兮小花猫似的脸蛋,他们瞳孔地震。
这就是他们大延未来的……皇后吗?!
“……”
今儿,注定是个难以忘怀之日。
那厢,众臣揣着一颗沉到谷底的大心脏,回到家中后噫嘘唏呜呼哀哉。
眼睁睁看着大典将至,夜里久久无法入眠。
这厢,虞馥倒是早早就歇下了。
大动干戈的下厨,累得她倒头就睡。
懒懒窝进榻里,意识溃散。
自从新婚夜后,她安睡时已许久未做过梦。可不知为何,今夜竟久违地进入了梦境。
但这次,却不再是以往那个熟悉的雪夜火海。
她的梦,变了。
梦里圆月余晖,帝王冠礼结束,生辰筵觥筹交错。
她陪着沈离疾高坐主位,席下衣冠云集。
她侧眸。
身旁的男人,容颜被十二旒掩着,神色朦胧不清,周身气场倨傲冷漠。
明是他的生辰,他却没有那般喜悦。
她欲言又止,叹气。
就在宴酣之时,歌舞声声里寒光闪烁,刀影乍现,瞬间直逼帘后的帝王。
霎时变故,生辰筵被血色吞噬殆尽。
她耳鸣嗡嗡,惊恐不已。
随后脑海里缠绕起团团迷雾,挡住了画面的细节,只有模糊的乱影窜动。
待到雾气渐渐消散,她终于能看清梦中景象。
下一幕——
冷肃长刀刺进沈离疾胸膛里。
血染刀刃,滴落玉阶。
虞馥心脏骤停,倏然睁眼,从噩梦里惊醒。
娇喘微微,冷汗淋淋。
她惊魂未定地盯着头顶帐幔。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