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曲阜。
孔胤植在儿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咆哮大呼:“住手,那是孔庙祭田!”
无人理会,县衙户科干部,带领农会继续丈量土地。
附近站着大量百姓,多数都姓孔。要么是孔家赐姓,要么是孔氏底层,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
又过一阵,来了上千手持棍棒之人。
这是曲阜孔氏各宗的家老,带着自己的家奴,再煽动族人前来阻止丈田。
“快回去告之县尊!”户科吏员喊道。
清田工作停下来,直至知县毛奇龄到场,县丞阎应元也闻讯赶来。另外,还有在附近剿匪的马进忠部,也赶忙带着一千青壮杀到。
毛奇龄质问道:“老先生何故阻挠丈量土地?”
孔胤植说道:“此乃孔庙祭田,如何能分出去?”
毛奇龄说道:“就算有什么异议,老先生也该来县衙报官啊,为何要带人阻挠官府做事?”
“老朽求见过县尊,县尊一直不见!”孔胤植愤怒道。
毛奇龄恍然大悟:“哎呀,真是抱歉。本县刚到辖地,公务实在繁忙,一直没空接见老先生。”
孔胤植拱手说:“请县尊收回成命,保留孔庙祭田。”
毛奇龄叹息道:“老先生,这真不是本县能做主的,编户分田乃陛下制定的政策。”
孔胤植说道:“山东历经战乱、天灾、瘟疫,人少地多,到处都是无人耕种的土地。县尊就算要分田落户,也可以分那些无主之田,为何非要来分走孔庙祭田!”
毛奇龄解释:“老先生,龙虎山张家也分田了,大同朝廷不能厚此薄彼啊。”
“龙虎山张家,道士耳,怎能与儒家圣裔相提并论?”孔胤植不屑道。
毛奇龄笑道:“老先生此言差矣,龙虎山张家,还有这曲阜孔家。都是世代相传的优容大族,何必非要较个高下?”毛奇龄对吏员们说,“分一个是分,分两个也是分,快快把孔庙祭田给丈量分出!”
“请县尊收回成命,老朽亲自去南京觐见陛下?”孔胤植变得强硬起来,家老们也带着族人将吏员和农会成员包围。
毛奇龄顿时脸色难看起来:“老先生这是要抗拒陛下的法令吗?”
孔胤植也不想彻底闹僵,拱手说:“请县尊暂缓分田,一切等老朽去了南京再说。”
毛奇龄不再理会此人,转身对马进忠说:“孔家暴力抗法,又破坏防疫之令,诱导民众扎堆聚集。马将军,县衙人手不足,请把违法之人都抓起来。若有反抗者,当场格杀勿论!”
孔胤植大怒:“竖子尔敢!”
毛奇龄吼道:“动手!”
毛奇龄是啥样的人?
扎草人贴朱熹的名字,一边读书,一边敲打,大骂朱熹误人子弟。
这货有夺城投献之功,混到现在却只是知县,而且跑来疫情重灾区山东做知县。他上得罪皇帝赵瀚,下得罪各级主官,还怕你一个大明的衍圣公?
马进忠乃西北流寇出身,更对孔夫子没啥感觉。
一文一武,两个混不吝。
马进忠笑着大喊:“抓人,没戴口罩的全抓了。领头闹事的也抓了,谁敢反抗当场格杀!”
孔兴燮有些害怕,拉着父亲往后退。
孔胤植却把孔兴燮推开,挺身阻拦士卒。他自负衍圣公身份,认为没人敢动他,呵斥道:“我看谁敢动手!”
“锵!”
马进忠拔刀而出,朝着孔胤植走去。
孔胤植吓得连忙后退,他不怕读书人,却害怕马进忠这个武夫。
万一武夫不读圣贤书,这么一刀砍来,那自己岂不是白死了?
“孔家子弟,都莫要袖手旁观!”
一个手持龙头藤杖的老家伙,开始煽动族人:“老祖宗的祭田,怎能被外人夺走?陛下定被奸人蒙蔽,我等齐心协力护住祭田,待衍圣公从南京回来再说!”
龙头藤杖,是朱元璋钦赐的,属于曲阜孔氏族长的标志。
曲阜孔氏的统治者,有一个衍圣公、一个族长、一个族举、四十族老。
衍圣公相当于孔氏最高首领和大祭司,族长为家族最高首领,族举则是具体管理家族事务之人。
一般情况下,嫡长子继承衍圣公封号,经过皇帝批准就能上任。族长名义上需要族人推选,但衍圣公拥有一票否决权。
由于族举(副族长)实际管理事务,因此可以捞到很多油水。民国报纸,还报道过曲阜孔氏买卖族举的新闻,给衍圣公和族长塞的钱多就能当族举。
清代也曝出一个案件,族长孔衍潢支使族人,拿着官府的印票,跑去固安县敲诈勒索。又纵容恶奴行凶,将一百姓砍到重伤濒死。
孔氏族长出面煽动,族举也跟着动手,数百上千孔家人,手提棍棒竟将毛奇龄、阎应元包围。
阎应元本来还想给孔家求情,见到如此情况,顿时勃然大怒,手按刀柄护在毛奇龄身边。
马进忠低声问道:“毛县尊,到底该如何处置孔家,陛下那边还没个准信。是否要再等等?”
毛奇龄呵斥道:“等什么等?捅了篓子我担着,谁敢阻拦当场格杀!”
毛奇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