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清天山下无灯火,白芙蓉披着衣服靠在木屋门板上,眯眼望着不远处的十三州住区。
难得,今夜十三州人都老老实实住在清天门安排的地点。
在那里, 唯独雍州宿区点起了明烛, 门口灯影照出大片金黄,雍州人感恩冲孔家侍者作揖, 形态凝成黑色影子,谦恭而喜悦。
白芙蓉摇头,叹了口气。
这厢星际酒馆无灯火,只余一片白月光落在门口,满地银霜, 身后暖风吹来, 门打开, 白福贵披着一条毯子走出来,顺着白芙蓉的视线望过去,心中顿时替掌柜委屈又无奈:
“不是,大佬,你明明知道结果了。”
“为甚么还要跑出来亲眼看呢?”
“敢情着, 目睹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很舒坦是吗?”
月光下,白芙蓉歪头靠在屋壁上, 没回话, 檐下阴影掩住了她眼睑, 白福贵只瞧得见银霜月光中白芙蓉挺翘的鼻尖还有线条拉直的嘴唇。
白福贵忽觉难受。
白芙蓉付出了多少心血, 白福贵怎么会不知道。
黑森林本身名声就不好,人嫌狗厌说不上,闲言碎语总是少不了的。
有才之人,鱼跃龙门飞龙在天之时,出身就会成为原罪。
这一路走来,白芙蓉用尽机智巧力,替黑森林的美酒打响名声,粉饰出了一个叛乱之地鲜活大商的新名头,赚了银钱不知凡几,但她好钢用在刀刃上——黑森林里难修的步道,天南地北采来的酿酒原料,这些都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搜罗来的。
那临月城的燕虹君赵霹雳,蔻陵城的老城主夜游神,三江源那群视人修如猪狗的龙族,还有那两面三刀的孔慈,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他们分明都是生吞人肉不吐血骨的货色。
白芙蓉都笑语嫣然的应付了下来。
每次见她微笑,白福贵都会升起无穷信心。
然而,挫折的到来从不会与人提前打招呼。
孔家作为千年大族,固步自封的同时又见识高远辽阔,他们对于豫州对于黑森林的偏见深入骨髓。
白福贵望着白芙蓉,心中无法不怜惜。
他今年马上二十,才勉强拿起剑活得像个人样一两年,而白芙蓉呢?
她撑死十七八,脸嫩到有时做高深表情都让人觉得可笑。
可白芙蓉就生生拧弯了旁人的印象,让星际酒馆的名声水涨船高,让燕云十三州人见到她都会恭恭敬敬叫一声白掌柜。
想到这里,白福贵就觉得心脏像是被手揪住,又酸又痛。
“想什么呢?”白芙蓉凑到小福贵面前摇摇手,瞧他神色恍惚眼神翻涌,调侃道:
“不会吧,福贵哥,我不过回答慢了一点,你就走神啦?”
“亲眼看受虐难受我也知道,我刚才只是在思考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白福贵吸口气,慢半拍问道。
“你说,”白芙蓉把玩手中传讯灵珠,月光下金色圆球泛着透明,内里文字如小气泡颗颗往外蹦,白掌柜盯着灵珠,碧眸泛金,嘴角露出笑容:“如果此刻,我在朝歌仙会、不,我在仙修总会发贴,揭露孔家和雍州可能存在的暗中交易,会如何?”
白福贵:“……”
什么狗屁的怜惜之情,通通被白芙蓉这一句话捶死在地,白福贵惊地差点跳起来,他摁住白芙蓉的肩膀:
“你疯啦!”
“那可是清天门孔家!这清天山高千丈,里面住着多少化神期仙修你知道吗?!”
“随便一个都能推平临月城!”
“你想被闸死吗?不过一个开山酒爹个腿白芙蓉你他娘想开点你!”
白芙蓉被他摇晃两下,嗤嗤笑起来,“安心啦。”
“我清楚自己是个小虾米,敢挑战巨龙除非我基因变异超进化。”
“我有点恼雍州人不地道,刚才看着孔家宣布开山酒给倾江南——其实也是在衡量我内心,到底有多恼恨。”
“事实证明,我情绪波动没有很大。”
听到这里,白福贵猛地松口气,后知后觉发觉自己手臂都发麻了,他嘴唇发凉,问:“那……你看半天,看出啥结论了?”
白芙蓉咧嘴笑不答话,神色不见半点消极,白福贵纳闷,“你说话啊,傻笑什么。”
“她打算釜底抽薪,狠狠恶心清天门一把。”阴三峤低沉的声音从白掌柜肩头传来,花斑蛇尾游动蛇头爬上,夜中他一双血色竖瞳魔威深重——白福贵没忍住搓搓胳膊上的鸡皮,“怎么恶心清天门?”
白芙蓉笑了笑,“方法很多。”
“比方说,开山礼的看客们都是不知道深夜这一出暗选的。”
“要是明日观礼主场,我豫州代表不出席,怎么样?”
“…”阴三峤偏头望小掌柜一眼,心道鬼精,方才月下长谈,她可没这么善良。
白福贵神色挣扎,他畏惧孔家势力又觉得白芙蓉这方法不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白芙蓉笑着拍他肩膀,率先掀开毡毯进了木屋。
……
…..
……
果然,次日正午,孔家代表宣布开山酒选择了雍州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