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天山高耸云端, 清天门位于其上。
孔慈换上了孔家祠堂蓝白相间的家服, 身姿挺正跪坐在仲尼祠堂人群中, 拱手,拜下,聆听堂上族叔的教诲。
堂上香雾缭绕, 细嗅, 让孔慈想起了第一坛醉长安中蕴藏的沉沉宫香。
周围不少同辈人盯着孔慈窃窃私语, 不论主家分家、同系旁系,他们的眼神仔细辨认,依稀都能够认出惊色——或是惊惧, 或是惊讶——就是没有单纯的惊喜。
下放十三州多年, 威名不减呢孔善年,孔慈心中自嘲,提笔在金纸上写下文字。
字如其人,重剑无锋, 大巧不工。
这么多年, 孔慈连少年时写就的花里胡哨漂亮字体都放弃了。
孔空空在一旁跪坐叩首, 起身后,怯怯望善年堂叔。
他才几岁, 生下来时, 善年堂叔就已经被贬到十三州去了, 今日一见, 堂叔仪表堂堂风姿卓然, 像是族里姐姐们喜爱的模样。
但不知为何, 孔空空总觉着有点害怕。
可是,有些话有些事,总要争取的,再不去争取的话,就白瞎白掌柜一张好脸送给空空的好酒了。
喏,现在想起来,当时下山品酒随手给银子,上山才知道一坛竹叶青是十两不是一两,这让孔空空坐立难安。
孔空空:呜,想给漂亮的白掌柜送小钱钱。
案几后,族叔语毕,用破纸呼啦的声带开嗓,音色听着像是声带上缠了三四年没咳出来的黄脓痰,只听他道:
“诸位,本心为何?如何明德?”
不待人群窃窃私语,族叔高冷点名孔慈:“善年,你来答。”
孔慈垂首称是,朗声回答道:
“本心为道,明德为治。”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圣言常明。”
族叔:“道为何?”
孔慈:“仁义,格物。”
族叔蹙眉:“格物。”
孔慈不卑不亢道:“是的,格物,格物而致知。”
族叔半晌没说话,片刻后启口:“愿你躬亲求道,常叩本心。”
孔慈拜下,深谢族叔教诲。
周遭人低声议论起来,孔空空歪着脑袋,偷听:
“族长看起来还是不相信孔慈啊。”
“什么?什么不相信啊?孔慈回答的挺好啊,说的我都想鼓掌了。”
“蠢物!当年孔慈公开在祠堂宣讲孟家大义之道,引得清天门上下震惊,你不知道?”
“啥?这孔慈不信仁道?”
“不是不信,是……唉,可能他更信大义之道吧。”说话者语带惋惜,摇头。
孔空空:“……”
仁义,仁和义。
孔孟。
唉,善年堂叔真是胆大包天,孔空空抠着手指头想。
孔慈慢条斯理收拾书具,人群渐渐散去,仲尼祠堂恢复到无人到来的模样,孔圣雕像立在大殿正中,万柱仙香熏然飘飘,他起身负手望孔圣,意味冷漠。
身后一只小手拉拉孔慈袍子,孔慈转身,是三哥的儿子。
“空空,有什么事?”
小仙童脆生问:“善年叔知道山下酒市吗?”
“自是知道的。”
“善年叔喜欢那个州?”
“善年叔都很喜欢。”
“可是空空喜欢豫州,喜欢豫州的白掌柜。”
孔空空算是难得面朝本心,他知道自己这么点年纪,绕话肯定绕不过孔慈,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孔慈笑了,“空空喜欢谁都可以。”
“善年叔下山时,可以帮空空带酒。”
孔空空歪头,嫩嘟嘟脸颊露出笑意,带着点狡黠:“那善年叔可以帮空空带白掌柜来吗?”
孔慈:“叔叔并不认识白掌柜。”
孔空空小手一指:“善年叔,诚于本心为修身第一奥义。”
孔慈笑了笑,不答话。
孔空空接着说:“叔叔你第一天回来,空空和你在更衣房遇见过,你身上的味道清冽甘甜。”
“空空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前几天下山品酒,才知道那是竹叶青味。”
“可是叔叔,白掌柜他们是不久前才来到清天山下呢。”
“从未谋面的人,哪来买的着酒呢?”
孔慈笑道:“也许是我托人买来的?”
“竹叶青虽然日产不多,但是推出时间不短,买着并不是难事。”
孔空空摇头,小啾啾在脑门上蹦蹦跳:“善年叔你又在骗我。”
“这几天竹叶青的名声都快要爆炸了,族里不少哥哥姐姐都托人买了上来。”
“没有一个人身上的味道有你那天浓郁。”
“同一种酒,不同层次的味道,要么是配方改了,要么是浓度不一样。”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能证明善年叔你和白掌柜关系匪浅。”
小家伙肯定地说,像是说服自己似的使劲点头。
孔慈不轻不重拉了一把孩子头上的发髻,轻声问:“有意思。”
“空空见白掌柜想做什么呢?”
听到这话,孔空空面色紧绷:“空空想要告诉白姐姐,祖父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