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醒来,太医院右院使严蒲来了明光宫,给“太子内君”请平安脉。
其实阮檬昨天就惦记着这件事了,无奈卫谦大清早就上朝去了,太医来了也没用,这才给推迟到了现在。
作为宫里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士之一,严蒲面上看着还算镇静,心里的小鼓却是敲个不停。
以前他来东宫请平安脉,太子夫夫同时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可见两人的关系有些生疏,就连敷衍也是漫不经心。
今日却是不同,内君殿下不仅陪着太子殿下,还各种嘘寒问暖,看得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严蒲师从太医院前任提点吕智,皇后殿下生清河公主和三皇子卫谨,他均在场协助。可惜等到吕智告老还乡,严蒲成为太医院专攻产科的一把手后,宫里再没小皇子小公主降生了。
好在太医院的服务对象不仅包括皇帝一家,也包括宗室勋贵高官和他们的家眷。严蒲勤勤恳恳练了十年手,宫里终于要有小皇孙了,可他不仅高兴不起来,还担惊受怕到了极点。
让见多识广的严院使如此害怕的原因很简单,有孕在身的那位并非太子内君,而是太子殿下。
大衍皇朝的皇子不得下降,这是几百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何况卫谦还不是普通皇子,他是当今的太子,严院使诊出卫谦有了一个月身孕时,整个人都吓得差点虚脱了。
倒是卫谦十分平静,似乎并不意外这件事的发生,这才使得严蒲渐渐镇定了下来。
男子不同于女子,不是天生就能受孕的,需服食一年的素云丹方有可能,且整个过程非常难受。
卫谦的身份贵不可言,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否则谁也没可能逼他服用素云丹。想到这里,严蒲莫名就对阮檬有些崇拜了,太子内君真乃奇人,竟能让太子殿下待他如此。
不过崇拜归崇拜,对太子殿下抢自家内君活计这种事,严蒲本质上还是不赞同的。
女子生育尚且风险不低,男子的身体条件不如女子合适,风险自然更高。卫谦若是个普通皇子,冒险也就罢了,真出事了也是他个人的事,不至于动摇国本。
可卫谦是太子,还是太上皇和今上精心培养了十多年的太子,他若有个什么,严蒲根本不敢想下去。
尽管卫谦的态度看起来十分平和,可每回到明光宫请脉,严蒲都是紧张地汗如雨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卫谦身体素质不错,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太医说了什么也都会听,不然严蒲起码折寿二十年。
太子夫夫关系不睦,这在宫里算是公开的秘密,严蒲有时也会在心里埋怨,太子殿下为内君殿下做到这个份上了,他就不能体贴点,也太没有身为太子内君的自觉了。
可阮檬真的出现了,严院使反而更嫌弃了,因为他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严重影响了他诊脉。
“严院使,太子殿下晨起吐得有些厉害,可有什么异常?”阮檬就见过今天一回,已经被吓得不轻。
严蒲头也不抬地回道:“孕吐乃是正常现象,多数孕夫孕妇都会这样,只是时间长短不同而已。”
“不是已经四个多月了吗?”阮檬弱弱地道,在他为数不多的常识里,孕吐好像就是前三个月的事。
严蒲无可奈何,只得给阮檬解释道:“各人体质不同,有人前三个月也不怎么吐,有人会一直吐到生,都是正常的。”
“就不能开点止吐的药?”阮檬感觉严蒲有点失职,要是一直吐到生,那也太可怕了。
哪知严蒲听了这话特别来气,也就是卫谦在场,才不敢表现出来:“已经开过了,药效尚可。”
阮檬大概不知道,卫谦之前吐得有多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安胎药也吐,最厉害的时候能把嗓子咳出血来,气得皇帝差点就不想要这个孙子了。
严蒲为此愁掉了无数头发,药方换过好多次,能请教的都请教过了,好不容易熬过前三个月,卫谦的状态终于正常了点,虽然还是会吐,起码是能吃下点东西了。
“可是……”阮檬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卫谦给打断了。
“闭嘴!”卫谦狠狠瞪了阮檬一眼,他心里一怂,不敢再开腔了。
过了会儿,严蒲诊脉完毕,提笔开了新方子。阮檬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孩子会不会……太小了点?”
“小殿下一切正常。”严蒲毕恭毕敬地回道,随即补充了句:“小点更好生,有利于安产。”
通常情况下,皇嗣比后宫的嫔妃君侍重要多了,就是皇后,有时候也是比不过皇嗣的。若是不幸遇到难产,“保小不保大”几乎是不成文的定例,鲜少有例外的时候。
可怀孕的人变成了太子殿下,有些规矩就得倒过来了。皇帝陛下明确说了,严蒲照看卫谦这一胎,凡事太子殿下优先,若能两者兼顾自然最好,若不能,保得太子平安乃是底线。
其实皇帝就是什么也不说,严蒲心里也是有数的,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哪怕是个男婴,又哪里比得上太上皇与皇帝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太子,两者根本是不可比的。
不过卫崇荣开了金口,严蒲的压力就更大了,亏得卫谦是个听话的孕夫,不然他还有得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