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心跳的速度有时候很快。
一下下很急促用力。
有时候心跳的速度很慢。
一下、一下、一下……
仿佛是在附和着完全不同的人的心声。
起初颜如玉捂着心口, 也觉得奇怪。他分明没有感觉到胸口有任何的动静,却一次次地感觉到那奇怪诡异的心跳声,那心跳声是如此安心, 就算是颜如玉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自己的,还是……
啊,颜如玉突然明白过来。
他没有心跳。
种子是他的心。
可颜如玉没有心跳。
那种子沉寂出现在漆黑大佬的手中, 先是被唤醒, 然后紧接着被吃吞腹部,最后融为一体。
它在听。
种子、心跳,不管怎么称呼都好, 它跟随着公孙谌的心跳而跳动。
不管是哪个公孙谌。
他们心跳的速度是不一样的。
所以有时候很快, 所以有时候很慢。
真是奇怪。
颜如玉想,他们……
他蜷缩着,用力地按住心的位置。他感觉到一股绵密的刺痛在啃噬着颜如玉的心口,那并不刺痛,也不尖锐,却是旷日持久一般,永无消失的时候。
没有心的胸口为什么会发痛?
颜如玉又摊开来, 感觉到无数的触须在底下蠕动。
他喜欢……
他喜欢什么……来着?
颜如玉怔然,耳边无数的絮语还在窃窃不断, 扒拉着他所有的心神, 附和着所有的浪潮,仿佛要将一切的根源都压塌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恶意。
可是仍然有快乐,高兴, 复杂的情绪, 缓缓地流动在颜如玉体内。
他不再去倾听那些东西, 不再去关注坍塌的大陆,不再去关注分崩离析的修仙界,而是将一切的关注都落在公孙谌身上。
肢体的恢复代表着镇压的结束,这所谓的镇压在入梦来的主导下甚至可以浅浅影响历史长河。过去,现在,未来的历史长河统一,公孙谌再无扭转的可能,这才是颜如玉动手的原因。而这一切的恢复,本来也就代表着融合的开始,两个公孙谌的存在也是禁忌,不同时间线的碰面更是不该,可是他们却是犯下了太多太多的不该了。
谁在乎?
两头凶兽压根不在乎究竟自己身上有多少的伤口,他们在乎的是能在对方身上立下多少伤痕,禁忌在此刻放开,不再有所谓不能伤害对方的束缚,所有疯狂的恶意在这个时候展露无遗。
痛快。
他们确实是一人。
可谁又能说自己不能憎恶自己?
颜如玉惆怅起来。
他就像是只可怜的小鱼那样趴下去,再也不能在水里灵活地舞动。就跟小鲛人哇哇大哭那时候一样沮丧。
随着这些浅浅的、淡淡的情绪恢复,颜如玉开始逐渐感觉到其他的东西。
除了那些蛊惑的、幽暗的吸引,贯穿他的枝叶的仍然还有别的东西。华白刀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么惶恐,就在于他认为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认为这无上的尊荣还不到可以享用的时候,所以哪怕他知道前面是苍树,也压根不敢过去,压根不敢触碰这一棵被他们称之为神树的存在。
可如果是入梦来,如果真的是入梦来的魔尊,如果是这个掌控者庞然大物的掌权者,又为什么会如此懦弱,如此无用,如此废物呢?
他确实是个心狠手辣也很有脑子的人,可缺少了什么。
颜如玉想。
现在他的“想”可是可怕极了,只是这么一想,那些不断掠过他眼前的画面就骤然中止,出现了别的篇章。那是……
颜如玉想,他知道这个人。
一直站在华白刀身后,看着平凡普通,但却时时刻刻紧跟着他的青文。
他穿着一件极其繁琐又复杂的长袍,身后趴跪着好多白胡子老头,修为看起来远比最开始刚见面的时候还要高强。他整个人与之前截然不同,在他的身前流淌着无数的鲜血,唯独只有这里才是最安稳的,仿佛与外面整个坍塌的事件毫无关系。
是被隔离的孤岛。
这寂静的、安逸的平安“孤岛”上,是无数铺陈堆积的骨骸。
这是一座彰显着残骸尸骨,血海泼天,以及无尽痛苦才塑造出来的所谓安全之地,也正是他们所挑选出来的最佳,也是最合适、最能取悦那些伟大存在。
一个将祂从睡梦中唤醒的献祭仪式。
颜如玉无法否认,在他心中有过一闪而过的舒服与畅快,那是无法阻止的深沉愉悦。可是紧接而来却是憎恶与厌倦,他能够感觉到那些吸引正在随着这个献祭法阵不断加强,如同最开始神树对他的蛊惑,只不过在经历了这个仪式之后,他整个人的心神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攥住,这种遭受控制,哪怕是快乐的控制,他也决然不喜。
献祭仪式这种东西究竟是在为他们伟大的存在带来快乐,还是借由这种快乐与狂喜而试图操控那些东西呢?
颜如玉懒得思考。
他不仅懒得思考,他甚至不满地拍了一下。
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