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两手撑在桌面,忘了打理自己被揪得乱糟糟的卷发,径自凑近了直视情绪不对的红发青年的眼睛。
源千穆顶着一对明晃晃的黑眼圈,面色惨白如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兀自磨着尖牙的阴沉模样着实恐怖,也只有没有畏缩概念的猛人敢挑这时候触他霉头。
“……”
“没事,昨晚没睡好。”源千穆单手揉着太阳穴,短暂闭眼了数秒,再睁眼时,晦涩难掩的赤瞳恢复成了平静幽潭。
他毫无疑问地一秒选择逃避现实,尤其是对面那个面带明显关心的卷毛还剩多少年、自己到时候又要血亏多少的问题。
“别管我的事情,先说说你自己,最近偏头痛过么?有没有遇到意识突然恍惚的情况?”
“不知道就算了,看到了还让我别管,你——”
“45100x27+63078-37+8x9250x22x4等于多少?”
“……7792741。”
“嗯,速度还行,顺带一提,这是你要在有生之年内迅速还给我的血债,单位是美金,记好了。下一个问题……”
“什么血债??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还是美金???喂?!!”
从小阵平升级为大聪明的卷毛大受震撼,条件反射战栗起来的身影几欲掉帧,而他肯定想不到自己有多大的牌面,花钱不眨眼的BOSS竟然为了记恨他、啊不,为了助力BOSS自己早日脱敏,辛辛苦苦扒了一遍谁看谁傻逼的账单!
在心痛滴血的冤大头杀人视线的威胁下,松田阵平强行咽下了自己的困惑不解,一把将自己的头发搓得更乱,悻悻地挨个回答冤大头的问题。
听完了回复,冤大头脸色稍霁,感觉自己稍微少亏了那么一点点……个屁,毛用没有。
他用了一个相当随意的问题压轴,准备等恢复得不错的卷毛答完立马把他赶走,自己再找时间赶诸伏景光的场子,却不想这个大聪明机灵了不止一点——此时的松田阵平虽然还不能把源千穆强塞的巧克力和自己越来越灵光的脑子联系到一起,但别忘了他是作弊的直觉系。
大脑第一次完整地发挥出了聪明才智,并且是超常发挥:
“最近有没有烦恼……废话,当然有了!我——才不想当什么破警察!”
源千穆一脸冷漠:“知道了,下一个。”
“???”
“行行行我配合。问你,既然不想当警察,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忙活了快一年,你又图什么?”
源千穆压根没把松田阵平的“不想”当回事,在他看来,这位未来板上钉钉要步发小的后尘,为公众利益变成烟花的警官实属口嫌体正直,他站在这里,又图什么——除了他【想】,还能有别的答案吗?
源千穆才是最讨厌警察的人。
开始讨厌的时间,从他惊觉自己身携巨款被五个傻逼警察拐上了船,船马上就要沉了,心痛得如被刀割的那一刻算起。
“我——”
“嗯,你?”
“……”
松田阵平带着要把桌子拍碎的气场咬牙,扣紧的十指几乎在桌面留下刻痕,然而这只是徒有架势,流淌过茫然的双眼睁得滚圆,倒映在他瞳孔里的影子明明鲜艳如旧,却仿佛没有实质的虚影。
这是怎么了?
就算真正的理由不能对外人道明,他也不至于哑然无言才对。
松田阵平有着堪比外挂的神奇直觉,这份直觉在无关紧要的平时不一定灵验,但在关键时刻总是会闪现出来。
他们本已经完完全全地偏离了既定路线,可机缘巧合下,竟然又重新回到了这条道路上……
这不是什么好事。
【命运】,将会由此回归【正轨】,被迫沉睡的【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复苏,耳边仿佛拂过了欢欣雀跃的吐息……
刹那间遍体生寒,即将面临不幸者是自己,亦或者——意外地,竟然是此时映入眼中的红发青年。
直觉如此向茫然的主人预警,可惜主人无法理解,再敏锐的直觉,也无法越过现实的阻碍告知他未来。
如果时间能再推迟一下就好了,几乎完全康复的他定然能从过去的数月时光里挖出无数端倪。
可这个时间点的松田阵平只能反复欲言又止,最后连自己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赌气似的重复,捏拳把桌面砸出沉闷的重响:“我就是……不想去做警察!”
“……”
源千穆本想说你是不想上学的小孩子么,打滚耍赖的语气都出来了……算了,实在心累。
BOSS灵魂叹气,稍稍评估了一下,自己礼节性安慰卷毛几句亏不到几毛钱,任由他在这儿赖着不走才会倒亏,决心从此时起只做合算买卖的他干脆抬手,敷衍地把快凑到他鼻尖的卷毛戳开,趁毛茸茸的脑袋离得还没那么远的时候抓回来,胡乱搓上几把。
“那就不去吧,现在立刻办理退学,就说你松田阵平死也不当这个警察,反正去了也是——”
“……?”
“…………”
松田阵平不明白,源千穆说着说着为何会突然沉默,某种古怪的阴翳重新回到他难见血色的面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