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了一个无法接受女儿离去的父亲。究竟是哪个“离去”尚需商榷,但她更倾向于“不在了”的那一种。
——所以他嘴里的“诸伏”,关诸伏景光什么事?
“诸伏”不算是个太常见的姓氏,这人却一再提起。女孩子没有因为他疑似精神失常就忽略掉那些颠倒混乱的描述,反而用一种让人非常舒服的态度侧首认真倾听。
按照这人选择的下手目标,也就是自己进行推理,“有里”在时年龄不会超过国小六年级。综合他念念不忘的“诸伏”,假设代入诸伏景光的年龄,大约可以断定事情发生于七八年前。那么产生纠纷,或者说要为“有里”离去负担一定责任的人应该是诸伏景光的父辈。
诸伏好像从来没有提到过家人,这就很有意思了。
擅长家务说明长期独居,性格温柔且喜欢照顾人就不可能不重视家庭,但又从来不提起他们?
去世了?而且是以某种难以接受的方式。
如果以上推理结果为真,那么凶手是谁几乎没有第二个选项。
此人虽已时至中年,身高体壮手里还有刀,自己是吃饱了撑得难受才会选择正面和他硬刚。射击成绩不佳确实是有意控制的结果,但要说体术,额……人总有不擅长的领域嘛!
森由纪脸上表情变得比翻书还快。
“爸爸说什么胡话呢!有里怎么会不要爸爸?哼,你怎么这么晚才找到有里,有里要生气了!”
女孩跺了下脚,薄嗔里带着点娇俏可爱的小刁蛮,大眼睛一翻就斜了人一对白眼。
中年男人被她瞪得心花怒放,昏头昏脑不分东西南北:“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这么久才找到有里,实在是有里太顽皮,诸伏也太可恶了。”
“都怪他把有里你藏起来了这么多年,才导致爸爸怎么找也找不到!”
男人自言自语肯定着脑海里的臆想,说了好一会儿才将匕首收回衣袋:“咱们回家吧!有里。”
然后他就像个真正慈爱的父亲那样,用手臂揽着“女儿”把她朝自家交通工具停放的拐角推去。受制于人,且一点也不想凭借一己之力挑战失控状态下的精神失常患者,森由纪自然再配合不过的顺着他行动。
两人并肩离开公共洗手间后走到一辆半旧的皮卡旁,女孩拉开后座车门,顿了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的抬脚坐进去反手把男人关在外面:“爸爸,有里肚子饿了!”
被失而复得的“女儿”喊饿,男人慌忙发动车子绝尘而去,压根没有再多往车厢里看一眼。
这便是诸伏景光察觉到异常前发生的事。
很有年代感的皮卡飞驰在公路上,外守一一心一意要带女儿有里回家。
数年前他的独女外守有里去参加学校组织的郊游,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这个可怜的父亲始终不肯接受医院给出的死亡通知。哪怕葬礼都已经在邻居们的唏嘘声中结束,他也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定是有里的班主任老师诸伏把她藏起来了,有里那么可爱,总会有人产生想要偷走她的念头。
这很正常。
——为了说服自己坚信“女儿”没有死的“事实”,他臆想出一桩不存在的诱1拐案,并将诸伏夫妇视作必须铲除的阻碍。
在“寻找被藏起来的女儿”途中,外守一甚至不惜当着诸伏家幼子的面刺杀他的双亲——之所以留那小子一命,完全是因为打算借由他再次追踪到女儿的线索。
果然,他设想的一切都在逐渐实现。
有里,爸爸终于找到你了!
男人越想情绪越激动,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断颤抖,后座两个小孩于无声中大眼瞪大眼。
没错,是两个。
一个黑发紫眸,一个白发蓝眼。说实话这小子要不是托了蓝眼睛的福,森由纪很有可能第一时间就把他卖了。
爱丽丝·维尔根特有双漂亮的蓝眼睛。
“……”
“……”
“有里被诸伏藏起来这么久,爸爸担心死了!”
男人没看见躲在后座缝隙里的男孩,一边开车一边倾诉:“他居然骗我说有里你急性阑尾炎发作,我就知道是假的。都什么年代了,哪有人会因为阑尾炎去世呢?”
“还是个老师,满口谎话,一点师德也没有!”
他气愤的一拳锤在方向盘上,皮卡喇叭发出即将谢世的呻1吟。
白发男孩眉头一皱,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森由纪单手一把堵住这家伙的嘴,另一只手用力把他重新塞回座位下面。
开玩笑呢?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少爷,用膝盖想也知道狗嘴里绝对吐不出象牙。
男孩:“……!”
“有里,你怎么不说话?”
外守一等不到“女儿”回应的声音,忍不住回头问话。森由纪奋力抓住不断挣扎的白毛把他压在自己腿上,艰难分心应答:“我在看风景呀爸爸,好久没回来,很多地方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呢!”
给我闭嘴啊你!这家伙一个想不开只需要双手松开油门踩到底,咱们两个都得玩完!你死不死无所谓,老娘不能死!
紫色眼睛狠狠瞪着蓝色眼睛,后者慢慢慢慢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