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睡到半夜,浴室传来动静,裴昱困顿地睁开眼。
盛时安不在床上。
浴室连续不断传来“哗哗”流水声,他迷迷糊糊听了一会儿,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洗手间,推开虚掩的房门:“你在上厕所吗——”
问到一半,裴昱怔住了:马桶盖子盖着,幼崽抱膝坐在马桶上,显然并没有在上厕所。
面盆的水哗哗流着,已经溢出来,淌的满地都是。
“安安?”他又叫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有些困惑,但来不及深思,先关掉了水龙头。
水声一停,盛时安抬起头来。
他没有看裴昱,眼睛木然扫向洗手台,赤脚爬下马桶,再次把水龙头打开。
“安安……”
裴昱见他赤脚站在冷水中,下意识想抱他起来,临动手,却又顿住,怔怔看着他游魂一样坐回马桶上。
崽看起来,像在……梦游?
梦游的人不能惊动,裴昱懂的。
手指不安地绞了绞,他压下慌乱,先给韩悦打了电话,请她帮忙找队医过来。
又致电盛淮,问他是否了解情况以及该如何应对。
情况比预想的糟——盛淮并不了解情况,崽此前大概率并没有梦游过。
好在医生很快赶来,他也认同盛时安是梦游——用专业术语来讲,是“睡行症”。
“没叫他是对的,这个时候叫醒他,可能让他受惊吓,陷入认知缺损状态。”他小声跟裴昱交流,“你可以试着引导他去床上睡,语气轻柔些。”
“嗯。”有医生指导,裴昱多了些底气,靠近马桶,紧张,但努力温和:
“安安,你没穿鞋,我抱你回床上,好不好?”
盛时安神色木然,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裴昱看了眼医生,在他示意下,探出手臂,轻轻把盛时安抱起来——万幸,小孩儿没有表现出受惊,也没有挣扎。
把他抱回床上,在床边守了很久,直到他闭上眼睛,裴昱和医生才齐齐松了口气。
韩悦中途也赶了来,守在屋门口,没敢吭声,程昊听到他们来往动静被吵醒,出来问明情况,跟着守了半天。
“谢谢,医生。抱歉……半夜打扰您。”确认盛时安睡熟,裴昱轻手轻脚送医生出来,疲惫但礼貌地道谢。
“没事儿,别客气,你还是回去守着孩子。”医生叮嘱,“另外睡行症早上起来是没有任何记忆的,您要注意先别当面跟他谈起这些,免得加重他的紧张情绪。”
“具体的,还是要去看专门的精神心理科医生,看看孩子是不是有焦虑或者创伤后应激障碍之类问题,另外还要做相关检查排除器质病变。”
“好。”裴昱蹙眉,点点头。
“也别太担心,早发现早治疗,这个病小孩子容易得,但到了青春期,症状大多会自行消失的。”
“好。”裴昱听到这个,眉头果然舒展
了些。
“你也赶紧休息吧,感冒别严重了。”医生扫过他俊美但也苍白的脸。
白天他帮他看过,他上呼吸道感染,喉咙红肿很明显,折腾这半夜,怕不会舒服。
“谢谢。”裴昱点点头,目送他和韩悦下楼,转头要回房守着盛时安,迎面撞上程昊视线。
“程哥?”对方呆呆怔怔的,可能是被吵醒,没醒过神来。“抱歉……打扰。”
程昊木然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对,他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努力集中注意力:“安安?”
“暂时没事。”裴昱说了句,担忧地看了眼房间,“我先……进去了?”
“嗯。”程昊点点头,看着他进去,看着门关上,在门外愣了好半晌,终于想起回房,一扭身,却“砰”的一声,重重磕上墙角……
盛时安睡醒时果然没有任何异常。
他完全不记得昨夜的事,一醒来,发现自己被裴昱搂在怀里,害羞地抬开裴昱胳膊:“爸爸,早安。”
裴昱睁开眼睛,避了避光,慢慢适应了光线,愣愣观察了他片刻,才慢吞吞道“早安”。
爸爸没睡够吗,怎么呆呆的?
盛时安勾了勾唇,精神饱满地爬起来,自己先洗漱了,又帮爸爸放好热水挤好牙膏,这才走出浴室叫他。
一走出浴室,果不其然——爸爸又睡着了。
“起床了,爸爸大懒虫。”盛时安难得顽皮心起,靠近裴昱耳边叫。
裴昱眼睫颤了颤,挣扎着睁开眼……
“你还好吗?”吃完早饭,要解散时,程昊看向裴昱。
——他嗓子听着很是沙哑,早饭吃的也不多,一直在灌水喝。
“我开了车,要不先带你……们——”他又看了眼盛时安,压低声音,“去趟医院?”
“不用。”裴昱摇摇头。
盛先生已经定好航班,联系好医生,他们返回H市,就立刻带安安去检查。
程昊攥了下手里的车钥匙,视线在他脸上落了落:“那你……保重。”
他说着,人莫名其妙有些紧张,错开眼神,朝后看去:“走了,程颂颂,你野跑到哪儿去了?”
“我债这里呀,爸爸。”程颂颂冤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