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寺及后坡都被白雪覆盖,苍茫一片。梵音缭绕,佛光笼罩,在许多信众心中,这里是天地间最纯粹、最干净的地方。
只是没人再提起明逸。
再深谙佛理,再悲悯众生,一个企图陷大周于万劫不复、企图将百姓带入战火的敌国皇子,是无法获得原谅的。
既然无法被原谅,又无法抹去过去的功德,遗忘便是最好的方式。
皇后虔诚地跪在佛前,求佛保佑阿昀平安归来,保佑此战大获全胜,保佑以后再无战事。
魏珞将她扶起时发现她眼睛红了,她只说风沙迷了眼。
“宁贵妃,你求了什么?”皇后望着眉间苦涩的宁贵妃。
她微微一笑:“回娘娘,臣妾求战事尽快结束,好过个平安祥和的新年。”
她还求佛保佑叶时景少些戾气,多些善念。非人力可为,只能求助于佛了。
几人在禅房稍作歇息后,魏珞恭敬上前:“母后,贵妃娘娘,府中已经备好午膳,我们现在回去吧?”
皇后点头,宁贵妃自然也没意见,只是张怜芯的紧张让她费解。
张怜芯显然也察觉她的目光,冲她讪讪笑了。
“你没事吧?”
“多谢母妃关心,儿臣没事,只是有些冷,对,有些冷。”幸而是冬日,若是春秋之时,她怕是找不到借口掩饰了。
魏珞笑道:“府中煮了汤,到时候多喝两碗暖暖。”
张怜芯连声说“好”,低头扶着宁贵妃跟在皇后身侧。
午膳安排得很丰盛,皇后很满意,这让叶离忧很有面子,连带着对魏珞的态度都温和了。魏珞也不驳他面子,二人演了你侬我侬的戏码。
皇后和宁贵妃自是看破,张怜芯却一脸欣羡,她怎么就没这个命?
膳毕,张怜芯借口吃得多了想在府中散散步欣赏雪景,魏珞很贴心地相陪,正好让皇后与宁贵妃说体己话。
“四殿下比以前成熟了,更有嫡子风范。”宁贵妃微笑说着,一来恭维,二来想打消皇后的疑心。
皇后随口道:“只是少惹了些事罢了,相比时景还差得远了。”
宁贵妃心下一沉,想与她岔开话题,皇后却接着道:“你我姐妹多年,情分与其他人不同,有些话也不用藏着掖着。”
“娘娘明鉴,臣妾对娘娘并无任何隐瞒。”
皇后拍拍她的手,这双手比自己的白皙柔嫩多了,当年她陪皇帝在大梁为质,宁贵妃在大周抚养叶时景,虽然境遇也不好,好歹比她是强多了。
“本宫并非责怪你,只是有些事情摆在眼前,避是避不过去的。任谁都能看出来,时景的智谋文采、为人处世都比离忧更适合做太子。虽然离忧是嫡子,但叶昭霖死了,时景算是长子......”
宁贵妃不敢听下去,跪在了她面前:“皇后娘娘,臣妾并无此心,请您明察。”
皇后拉她起来:“这只是咱们姐妹的私密话。再者,就算时景成为太子,本宫不还是他的嫡母?你实在不必如此紧张。”
宁贵妃望着她淡然的眸子不知该说什么好,皇后只是笑笑,选了些过往趣事与她聊着。
雪又开始飘飘洒洒了,宁贵妃怔怔地望着窗外,口中念着:“难留连,易销歇。塞北花,江南雪。”
皇后知道她的闺名是“南雪”,初闻之时只觉得颇有诗意,很趁她的气质,此时听到这几句,心中不免淡淡哀愁。
宁贵妃的心里却不仅哀愁,自从叶时景有心争储后,看着他一日日的转变,一日日变得寒凉,她的有心无力之感就越来越强烈,她已经猜不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要对付谁,就连张怜芯也变得奇怪起来,就比如在玉明寺莫名其妙的紧张。
她不想管,也不想问了,她甚至打定主意,如果叶时景真的坐上九五之尊的位子,她就长居后宫闭门不出,为他所做的恶事消孽。
恶事,太多了,还变本加厉。
他竟然会将关云桓诓骗至芙蓉殿内殿,只为要挟他为己所用。也就那次让她彻底失望,她甚至怀疑薛天被秋心污蔑也有他的一份力,毕竟是他约的薛天。
权力,欲念,毁了她的儿子。
不过就在昨日,他找到了她,说痛改前非,再也不做让她失望的事了。
她不信,即便真的是,或许在很远的将来。
她应该等不到那一日,就如她的名字一般,难流连,易消歇。
宁贵妃与皇后并肩立在窗前,默默不语。
“啊!”张怜芯的惊呼声打破了平静,吓了二人一跳。
“皇后娘娘驾前如此惊慌,成何体统?”宁贵妃望着滑倒的张怜芯很是恼怒,抢在皇后面前怒斥。
张怜芯怯怯从地上爬起,跪在二人面前:“儿臣失仪,求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抬手坐下:“起来吧,雪天路滑,下次小心些就是了。何事如此疾奔?”
张怜芯望了眼宁贵妃,抿了抿嘴,似乎有所畏惧。
“皇后娘娘问话,你直说就是,看本宫做什么?”
“是,是,母妃。回皇后娘娘,四殿下......四殿下他诅咒母后......”
“什么?”宁贵妃怀疑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