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吩咐道,“把几位阁老唤来。”
“是,皇上。”
万全立刻出去安排,宫里按例只有一个阁老当值,其余都在家里,就要宫里派人去请,这般倒是方便了李福。
不过半个时辰,姚家大院儿的门房小厮守着大门儿的时候,眼见一个路人摔倒,跑上前扶一把的时候,就多寒暄了两句,末了回去门房儿却关了院门,赶紧跑去了主院。
姚永带了小厮进门时候,小厮还有几分紧张,老先生摘下老花镜,笑眯眯安慰小厮,“不慌,有话慢慢说。”
小厮有些脸红,赶紧稳稳心神,应道,“老先生,方才我扶了门前一个摔倒的路人,他偷偷同我说,说他是宫里万全大总管的徒弟叫李福。他说大总管要他转告您,太后方才去了勤政殿,说殿里的熏香不好,若是嗅上两个时辰就头晕,请您帮忙留意更好的香呢。”
“香?”老先生皱眉,又问道,“没有别的话了?”
“没了,小人一句也没落下。”
小厮仔细想过,很是确定。
“好,你下去继续看守门户。”
小厮应声行礼下去了,姚永忍不住问道,“爷爷,这万大总管是想说什么?”
老先生慢慢扭头望向屋角的仙鹤衔篮的香薰盒,碰巧里面的醒神香烧的快要没了,只留一点点蓝色的烟气袅袅,随时都能断了的模样。
香尽魂消?
他恍然明白,手里的茶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姚永惊了一跳,还要去捡碎片,却被老先生拦了,低声道,“永哥儿,写条子,吹哨子请院里那些壮士帮忙送信到各处。十万火急!”
“好,爷爷,您别着急。条子我来写,写什么?”
姚永挑出笔筒里的中性笔,寻出纸条和铜管,中性笔尖细,传递消息写字多,又不怕晕染。
“宫中生变,福寿动,日将落。”
姚永腿一软,差点儿就跪了下去。
日将落!日将落!
他脑子里突然有些眩晕,说不清是多年心愿达成的狂喜,还是迷茫失落。
姚家遭难的时候,他身为贵妃的侄儿,第一书香门第的清贵公子,刚成亲没多久,是所有的诗会,太学国子监等的宠儿,只要他出现,无不是沐浴在所有羡慕和赞赏的目光之中。
然后,一夜之间,疼爱他的姑姑死了,表弟下落不明,家里爷爷父亲叔叔弟弟全都下了大狱,母亲婶婶妻子也是仓皇逃命。
整个京都都在为他们家里鸣不平,却半点儿用处没有。他抱了刚出生的儿子,伺候着叔爷爷在一个小小的四方院子里,锁牢了所有的光芒和希望。
无数次抱着哭啼的幼子,他心里都在不平咒骂,都在怨恨,一直持续了多少年。
直到重见天日,人前人后他都是温和儒雅,好似包容了也看透了所有的宠辱。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恨与日俱增。他盼着太子登基,盼着那个亲手杀了姑母的昏君死无葬身之地。
但这一时刻当真来临,他才知道,是多么的惊天动地…
“写吧,送完信,准备衣衫,我…要进宫走一趟。”
事到临头,老先生反倒平静下来,依靠在窗下的大迎枕上,拿起了一本书。
姚永极力稳了心神,算计只写了五张,末了问询爷爷,“爷爷,分别送到村里,赵大人,周院长,崔老将军,唐大人?”
“可以,尽早送出。”
老爷子点头,虽然这段时日,他也拉拢了不少人,但远近亲疏论起来,这些人可以锦上添花,却不可以托付生死成败大事。
姚永拿着铜管,走去廊檐下,吹响了哨子。很快,院子里各个不惹人注目的角落跳出了六七个人影,胖瘦老少不同,却都是信得过的,也是胡天明亲自挑选安排下的。
分出五人,接过铜管直接塞到嘴里,没有多问询半个字,就很快消失了。
院子里眨眼间又安静下来,姚永望向头顶慢慢西斜的太阳,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落日吗,这样也不错,这个日头落了,新的才能在清晨升起…
勤政殿里,几位阁老匆忙从家里赶来,抵达时候,眼见明德帝脸色不好,都是心里发苦。
这会儿,他们倒是有些后悔爬的这么高了。若是普通的官员,哪有这个机会被紧急召进宫啊,当然也就躲开这场大麻烦了。
太子的奏折很简单,不过百十字,甚至都没说怀疑谁是截杀太子妃的背后之人。
但在大越能藏下三千骑兵,御林军武备的,当真是除了眼前这位,没有旁人啊。
太子不说,真是比说了还要明白。
太子军功赫赫,极得百姓民心,以后继承皇位,自然是一代明君。
但那时以后,如今明德帝还在位呢。
就如同兽群里,老的狮王没退,新的狮王已经长成,必然要有一场争斗。
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一个不好就容易被撕碎,做了补充双方元气的血肉…
其实,几位阁老还真是冤枉明德帝了。
他虽然心里有些暴躁,但也不至于迁怒老臣,这会儿脸色不好,实在是有些不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