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惊讶顾红星的到访, 顾家其他人也是一样。他们虽然都姓顾,但以前极少来往。
顾红星家境殷实,他爹娘能干, 曾攒下一笔家底。到了他这一辈, 兄弟几个又很争气。他们的日子过得比大部分村民要好。顾红星本人早年是个狂热的造反派, 爱出风头, 爱发表议论, 但一直被他爹压制, 他爹前两年才去世,结果顾红星一回村就组织村民□□陈禹一家。
顾立春对这种人全无好感, 这类人愚昧好强,偏偏破坏力还极强。他现在对付顾红星他们有两条路, 一是直接硬刚, 一种是虚与委蛇。硬刚的话, 他刚完了回农场一点事没有,但家里人和陈禹一家恐怕会有更多的麻烦。这不是上策。而且,以后陈禹肯定会报复这家伙, 等运动结束后也会有清算行动。现在先让他苟着吧, 当务之急, 是稳住他。
顾立春思索着顾红星的性格特点,这人认得几个字, 爱出风头爱表现, 会煽动人, 狡猾势力,还有一点点本事。对付这种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没用,只有诱之以利, 再恐吓忽悠之。
现在对方主动上门了,这是个好机会。
顾红星到了顾家先跟田三红打声招呼,田三红去倒水,顾红星忙道:“嫂子不用忙,我今天来是想立春侄子叙叙家常的。”
顾立春便说道:“那去我屋聊吧。”
顾红星进了顾立春的房间后,上下打量一番,感慨道:“你这屋可真整齐干净,这么多书,一看就是个爱学习的。”
顾立春点点头,淡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顾红星伸手拿过一只竹子笔筒把玩着,缓声说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呀,我这几年不怎么在村里,想不到咱老顾家的下一辈也都成长起来了,一个赛一个厉害。”
顾立春道:“还行吧,也就那样。”
顾红神神色复杂地打量着顾立春,在顾立春这一代中,他预测过顾惊蛰和叶超会有出息,却从来没想到顾立春像一匹黑马地冲出来,他不但斗倒了顾大海一家,还顺利地进了农场,听说在农场也很吃得开,过完年就能转正。这让他刮目相看的同时又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己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临时工,这个小子竟然快要转正了。
顾红星虽然充满革命激情,可也是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他本来是打算狠狠地教训顾立春一顿的,可回家后,他媳妇劝他,他老子娘也骂他,让他想想顾大海的结局,人家可是大队长厉不厉害,结果现在边疆农场劳改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老娘和媳妇的话让顾红星冷静下来,他思前想后,想后思前。俗话说,莫欺少年穷,何况顾立春现在也不穷了,在农场混得开,还交上了朋友,而且这小子不知在哪儿练的,牙尖嘴利,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都没能占到上风。顾红星思索再三,决定趁双方还没斗得你死我活时赶紧握手言和。以后,等有机会了再整他也不迟。
他想的是大家是一个村的,又都姓顾,虽说远了些,但那也是同宗。最重要的是他们两家彼此没有宿怨。他爷爷他爹都是一心想发家,根本没心思去欺负谁,他长大后也常年在外面。两家没机会结仇。唯一的嫌隙就是在□□陈家时两人争执了一番,把话说开了应该就没事了。
顾红星斟酌着解释道:“立春,咱们是一个村的,又都姓顾,从前没结过怨,咱们何苦了为了一个资本家□□崽子结仇?再说姓陈的一家是外来户,又不是你家什么人。咱们以后可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顾立春语重心长地道:“红星叔,就是因为咱们是一个村的,又都姓顾,我才拉着你不让你犯错,你这么做是盲人骑瞎马,半夜临深渊,危险就在眼前。我都是为了你好,才出来阻止你,别人我还不爱管呢。”
顾红星:“……”敢情这家伙当众怼他是为了他好?
顾红星似笑非笑道:“立春呀,你多读了几本书,说话水平就是不一样哈。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我在辈分上好歹是你叔,你当着大家伙的面不给我脸面,那么狠地反驳我,你觉得这样好?”
顾立春大义凛然地道:“红星叔,你这么说我就不赞同了。咱们无产阶级大革命就是要破四旧,树新风,专批封建毒瘤。为了伟大的革命事业,别说你是我叔,就算是我爹,我该反对也反对。国家国家,国在家前面,为了党和国家,我可以奉献牺牲自己的一切。”
顾红星瞠目结舌,一时语塞。他不知道顾立春说的是真是假,但就算是假的,他也不能反驳。
顾立春见顾红星暂时被震住了,接着说道:“当然,做为革命事业接班人,我也有普通人的感情,不能只讲原则。现在,我就以你同宗侄子的立场给你一条一条地分析。你说陈家是外来的,不是我什么人。那同时,他也不是你家的什么仇人。你们两家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说你带头批他们有什么用?还有就是,这大过年的,天气又冷,两位老人一个瞎一个病,你不斗他们都未必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