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家品茗茶轩,还是最贵的琴社雅轩里,萧洁和林清对面而坐。
这一回,没有了任何客套,能够看得出来,此时俩人的脸色都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老大~”
低沉的声音仿佛都能够听到嘶哑的拉锯声,林清还是第一个开了口:
“之前在礼堂,谢谢你帮我......”
“有屁就放,别跟我这说没用的!”
萧洁抱着肩膀,脸色显得难看异常。
没办法,她是真怕林清会直接闯进市局里胡来。
林清怕这位大小姐,可这位天天跟亡命之徒打交道的萧大队长,又何尝不拿林清头疼呢?
“嗯......好吧!”
微微点了点头,这回林清罕见的,毫无一丝跟萧洁玩笑之心。
“老大,戴小默这案子有蹊跷。”
“我知道!”
萧洁毫不迟疑的回答。
“啊?那为什么......”
林清下意识一愣。
“为什么?”
可这一下,仿佛戳中了她肺管子一样,萧洁一双杏眼忽然一翻:
“林清,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身手好,有点小聪明,就什么明白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做警务的,最本质的天职是什么?”
“主持公义,替百姓铲不平!”林清眼睛也瞪圆了。
他想不通,像戴小默这样明摆着的冤案,怎么连萧洁都不管了?
“啊呸!”
可听到这句话,萧洁就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整个人都激动得一拍桌子!
“啪!”
“林清,你能不能别再自以为是了?
我告诉你,警察的天职根本就不是替天行道,我们不是古代劫富济贫的大侠,不是动画片里的超人,我们要吃饭,我们有体制,我们有需要协调的内部问题!
我们的经费,警员的工资,日常的所有开支,全是纳税人一分一分赚出来的,你说穷人不容易,难道我们就可以随便浪费纳税人的钱了?”
“浪费?”
这一下,林清可真不干了!
“萧洁,你说浪费?你说替戴小默伸冤是浪费?”
林清的眼睛都瞪得溜圆,甚至连对萧洁的称呼都变成了大名。
“你瞪什么眼睛?”
可萧洁压根就没惯着对方。
“你没经历过我的工作,凭什么对我妄加指责?我们的警员精力有限,有多少连环杀人犯现在还逍遥法外?有多少变态恶魔正悄悄等着猎捕下一个受害者?
我告诉你,警察的天职,就是要把本来就不多的钱,全都用在解决最棘手,对人民威胁最大的问题上。
戴小默她有没有问题,我们得看证据说话,人证物证、甚至包括她父母都说她没问题,我们凭什么还要浪费纳税人的钱?”
说到这里,仿佛满肚子的委屈都想起来了,萧洁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眼圈竟然都微微有些泛红了起来。
“林清,你能不能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我不想深查吗?”
忽然,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林清竟听到萧洁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可只一瞬间,却又再次恢复了正常:
“你知道么?现在每个小时,不,几乎是每半个小时就有大领导的命令下达,全都在向我们滨海局施压,五天解决、三天解决、一天解决......你让我怎么解决?
局里现在甩给我的大案要案堆积如山,我队里就这么几个人,局里领导疯了似的催我们赶快结案,人手、资源一个个的全给我抽走了。
然后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爹妈自己又来要求撤案了!
你没看到,这老两口子在整个市局门前撒泼打滚,非要把闺女拉回去入土,局里强制结案的文件和其他几个大案的任务在我桌子上都快凑够一笼屉了!
你让我怎么办?
我为了一个戴小默,是不是应该把那些杀人案、抢劫案、碎尸案都撇到一边,然后把领导发给我的文全都撕碎,再把她戴小默的爹妈和所有作伪证的人全都抓起来,一个一个严刑审讯,看看她戴小默,到底是因为什么跳的楼?”
“啪!”
一通霹雷般的狂风暴雨,萧洁猛的一拍桌子,一屁股坐到大圈椅上,“呼哧呼哧”的,一张原本白皙的俏脸都已经涨得通红。
望着对方那几乎歇斯底里的模样,林清原本的焦躁不禁微微一僵。
自从戴小默跳楼,林清的心中就一直压了块大石头,他一直在自责是自己害死了对方,所以整个人都已经异常焦虑,疯了似的想要查清楚具体的情况。
可现在的他这才意识到,这么大的急案,萧洁这边,又到底承受了怎样的压力和委屈!
“老、老大,刚才这些话,是你的真实想法,还是迫于无奈,只能安慰自己的理由?”
林清知道,什么所为“权宜之计”,什么“好钢用在刀刃上”,对于一个真正有责任心的警察来说,根本全都是无稽之谈。
人的生命,又怎么可能分出谁贵谁贱,谁缓谁急?
“......”
一阵沉默,仿佛足有几个世纪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