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陆厌似乎从殷玉衡的安慰中得到了些慰藉,勉强勾起了一丝笑意。
今日陆厌与殷玉衡把话说明白,也算是定下了“君子之约”。两人对视一眼,反倒觉得自在了一些,不似之前那般尴尬。
但陆厌到底不愿意多看殷玉衡。每次看见对方,陆厌都会想到过去,于他而言便是无尽的煎熬。
陆厌打算离去,殷玉衡忽然又叫住他。
殷玉衡淡淡道:“狐族,还有与狐族交好的妖类,陛下多注意些。”
殷玉衡知道黎湖是故意接近自己,可自己无亲无友、也想不到有什么利用价值。略一思索,殷玉衡便猜到黎湖多半是冲着陆厌而来。
可他手里没有证据,陆厌也未必信他的话。殷玉衡犹豫过怎么与陆厌说这件事,今日便忍不住模糊提了一句。陆厌是个聪明的人,殷玉衡觉得自己点到即止,陆厌也能领悟他的意思。
陆厌一怔,果真听懂了殷玉衡的言下之意。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陆厌与殷玉衡对视一眼,忽然之间,竟觉得有一丝熟悉的默契在。
……
黎湖背地里虽有许多小心思,但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少爷。
他惯例来找殷玉衡,说些天南地北的八卦。他消息灵通,离朝的消息,说起来也犹如亲眼所见。
“朝歌那边出事啦!”黎湖兴致盎然道,“皇族和国师府闹掰了。”
殷玉衡今日没有画画,开始研究起了泡茶。反正他在妖族百无聊赖,由着自己的心意胡闹也没人管他。他一边把碧绿的茶汤倒在茶宠上,一边随口问道:“哦?”
“自从太子衡出事,离朝二皇女殷璇玑掌权,便一直调查幺弟之前的遭遇,最后不知怎的,查到了李光寒头上,”黎湖说道,眼里闪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神采,“据说她当时就提剑去了国师府。”
殷玉衡停下倒茶的手:“然后呢?”
单论修为,殷璇玑与李光寒相差甚远,要吃亏的。
殷玉衡皱了一下眉。
“然后?然后离谱的很,”黎湖压低声音笑道,“据说——只是据说啊——李光寒这个化神大能,被二皇女当众一剑刺穿肩膀,血糊了半身,没还一下手。”
殷玉衡眉眼一松,沉默。
黎湖继续眉飞色舞:“这还没完,听说那天二皇女收剑回宫,好巧不巧,大皇子殷少濯刚巧结束闭关,破关而出。”
“据说大皇子出关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弟弟。结果迎面碰上气势汹汹提剑归来的殷璇玑,一听事情经过,疯了一样又杀到了国师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李光寒闭门不出,国师府又不见外客……但听说那天大皇子离开时,剑上有血。”
黎湖眯眼总结道:“也不知道李光寒对太子衡做过什么缺德事,家属打上门来,也只敢低头赔罪、任打任罚。”
李光寒是离朝国师,朝中人们不敢议论他的闲话。然而黎湖远在妖族并不怕他,反而看戏看的高兴。
殷玉衡听着,心不在焉地跟着笑了笑。
他想起了原书中,殷少濯和殷璇玑的结局。
他忽然有些倦怠,说道:“我有些乏了,小少爷,我们改日再聚?”
黎湖看他神色恹恹,也没多想,叮嘱他好好休息,便离去了。
……
殷玉衡确实累了。
他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疲惫,躺在床榻上,很快便沉沉睡去。只是他睡的并不安稳,到了半夜,还做起了梦。
梦里是一片风雪。殷玉衡呆呆看着不远处的雪地里,躺着一个人。
那人已经死了,胸前都是红的刺眼的血,似乎才断气不久。
那人的模样,竟与殷玉衡一模一样。
有人从远处冲过来。
雪原的风那么冷,向来老成持重的殷少濯嘶吼着劈开风雪,惊慌地扑上前,发现幺弟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气急攻心,呕血当场。
“怎么会,怎么会……”
殷少濯不能接受事实,几欲崩溃。
“是谁!?”
“我宠到大的弟弟,小时候手上划一道口子,都要心疼好久的……”殷少濯口吐鲜血,泪都流干了,“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你?怎么敢让你流这么多血?”
围观的人群已经散了,天地只有白茫茫一片雪。只有陆厌站在不远处,垂眸看着手里的剑,剑尖的血已经冻干了。殷少濯猛地抬头,狠狠盯住他:“是不是你?”
“……是。”
风雪模糊了陆厌的神色,只能听见他快要消散在风里的声音:“……对不起。”
“我杀了你!”殷少濯疯一般地想要出剑,手里剑却一沉,又呕出一口血。
“你打不过我,也打不过李光寒。”陆厌声音没有波动,只是在陈述事实。
“举国之力,有何不可!”殷少濯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