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国师府。
不知不觉已是夏日。草木郁郁葱葱,耳边鸟语虫鸣。李光寒在湖边选莲子,神情专注。
想要养荷,非一日之功。今年投下的莲子,兴许明年才能生出几片叶。殷玉衡曾经细心照顾了五年,才得到了那满池碧荷。可惜最终一把火焚尽,半日之间,便只剩下了枯枝残叶。
如今李光寒想要这里再开满荷花,才知其中苦楚。
李光寒把精挑细选出的莲子投入湖中,激起一片片涟漪。只有这时,他的心才能得片刻安宁。
国师府如今已经不落雪了,四周是繁盛花木,暖风穿枝拂叶,缭绕发端。李光寒抛出手中最后一颗莲子,坐在风里。
如今国师府不落雪了,那个人会回来看一眼吗?
这瞬间,他似乎看见有人泛舟湖上,朝他行来。他努力去分辨,发现果然是他的少年。少年朝他摆摆手,脸上挂着明朗的笑,白衣随风而动,好似一缕光。李光寒激动起身,还未开口,眼里便透出忐忑与欢喜。
“玉衡……”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痴痴伸出手:“玉衡,我……”
还不等他说完,眼前的碧水湖泊忽然泛起触目惊心的红色,仿佛翻涌的血。李光寒呼吸一滞,只见少年笑容消退,他惊慌地捂住胸口,茫然道:“老师……我疼……”
少年靠在舟边,无力地垂下身子,眼看就要坠入这片血池。李光寒肝胆俱裂,便要冲上去,然而“哗啦”一声,跌进一片冰凉的水。
李光寒猛然惊醒,抬起头,眼前没有血池,也没有他的少年。他只是不小心跌进了湖中,惊碎了一池波光。
……又是幻觉。
李光寒狼狈上岸,水顺着衣摆往下淌。他低下头,用手捂住眼睛。任谁见了此刻的他,都想不到这是那个一剑千里、光寒九州的蓬莱剑君李光寒。
自从离朝太子殷玉衡出事以来,李光寒常在国师府闭门不出,失魂落魄、半疯半癫。像一个不得解脱的孤魂野鬼,困在记忆的囚笼里。
李光寒忘不了他的玉衡。
怎么可能忘呢?就像有一柄刀子在心上反复磋磨,时间愈久,伤口愈是鲜血淋漓。
他曾几乎得到过一切。明明玉衡曾经那么喜欢他,望向他时认真又专注。一回首、一抬眸,便将整个春日的温柔都含在了眼眸里,把所有的喜欢都给了他一人。可他自己弄丢了。
行走在国师府,处处都是玉衡留下的痕迹。玉衡常来练剑的梅树如今还在,李光寒每天都来坐上片刻。陷入幻觉时,他仿佛能看见少年正剑走游龙,长剑惊鸿,剑风挑落几片梅花。这时候,他就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直到他想要起身,握住少年的手却只抓住了空气时,才会恍然惊觉这不过又是一场幻境。
当年他很少关注玉衡练剑,也很少用心教他。现在,李光寒发现自己没有可教的人了。
殷玉衡足够温柔心软,也足够狠心。他给他留下了用来缅怀的过往,便转过头,一去不回。
可又能怪谁呢?从来就是他自己不知珍惜。
往日不可追。
他的少年找到了那个真正救他的人……便再也看不见他了。
陆厌。
李光寒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勾起讽笑。
一想到陆厌,李光寒心里便嫉恨得发疯。可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最后几颗莲子从手中滑落,李光寒闭上眼,在湖边站了许久。最后他转身出府,向妖族方向迈出一步。
化神剑君,千里成寸,从朝歌到妖族三荒山,也不过片刻之间而已。
…………
三荒山上,黎湖找来的时候,殷玉衡正在画扇面。他细细给扇子勾上金边,神情专注。窗外碎光浮影打在他身上,显得他眉眼温润,清俊如玉。
黎湖站在门口,一时竟不忍出声打扰这份安静。
“小少爷?”最终还是殷玉衡先抬起头,含笑唤了一声。
黎湖回过神来,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连忙挂上甜甜微笑:“白衡哥哥!今天可是有大事情,要不要随我去看热闹?”
看热闹?殷玉衡有些好奇:“怎么了?”
“你和我来,”黎湖压低声音,“出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黎湖拉住殷玉衡袖子,兴冲冲地跑到门外。一开门,殷玉衡就愣了愣。
白色的细雪从天上飘落,殷玉衡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夏天哪里来的雪花?
殷玉衡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黎湖已经悄悄趴到他耳边说道:“听说是人族剑君来啦!他修炼九寒道意,剑风所到之处,水汽皆成雪。”
人族有资格被称为剑君的人,只有李光寒一位。
殷玉衡目光一动,余光看了一眼黎湖。他似乎怔了怔,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脖子,勉强笑道:“是他啊……”
“白衡哥哥知道他?”黎湖状似不经意道。
“以前见过一面。”殷玉衡回答的有些艰涩。
黎湖私底下调查过殷玉衡的事,自然知道事情经过,也知道在魔域昆吾山,李光寒剑指殷玉衡,几乎算得上当众羞辱。
被人当做上不得台面的替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