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时寂静无声。
青年站在大厅中央,低着头,消瘦的肩膀微微颤动,青丝垂下,半遮住他的眉眼。
不久前还在昆吾山上风采夺目、扬眉一笑的人,如今失魂落魄。围观宾客望来,竟也随之心中一酸。
殷玉衡颤声道:“交易……?”
身份被否定,名字是偷窃,如今还像一个工具一样,被随手转送。
他该有多难受?
薛辞令忽然上前,一把抓住殷玉衡,艰难道:“我没想到……我没打算送出你。我本以为只要碧落引就可以……”
薛辞令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解释。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替代品,可自己就是看不得他这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只是看一眼,心尖就在酸楚。
殷玉衡睫毛颤了颤,怔怔望向他。
陆厌淡淡插话道:“那薛城主现在知道了,是要反悔这个交易吗?”
薛辞令呼吸一滞,半晌说不出话。
殷玉衡自嘲地勾了一下唇角,侧过脸不再言语。
陆厌漠然道:“既然还是选择放弃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陆厌讨厌这些说着喜欢,肖想着他的阿衡,却做着伤害之事的人。
陆厌曾一遍一遍梦到玉衡虚弱咳血、昏迷不醒的模样,心里的愤怒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而愈加浓烈。李光寒、沈离原……嘴上说着爱到发疯,其实都是害死玉衡的帮凶。玉衡怕黑又怕疼,没有安全感,却要一次次承受抛弃和背叛。哪里有什么释怀?只是强迫自己不在意而已。
陆厌也恨自己,在玉衡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连一句传音都来不及回答他。
陆厌目光从薛辞令身上扫过,克制住自己的杀意。他看了殷玉衡一眼,道:“走吧。”
妖皇之命,莫敢不从。殷玉衡握着碧落引,低着头踉跄着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望向薛辞令。
风吹起他的发丝,露出一双悲伤的眼睛。
薛辞令怔然不语。他看着殷玉衡回头渐行渐远,心乱如麻。原本被一点点填满的心忽然又空了一块,冰冷的风穿胸而过,彻骨寒意涌来,让他脸色苍白。
他想要上前,又迈不动脚步,直到殷玉衡消失在他的视线。
薛辞令忽然意识到,那最后一眼,便是他们二人的终局。从此不会有人再温柔地拉起他的双手;也不会有人再为他一句“想要”,就义无反顾地走入刀山火海了。
…………
鸾车停在昆吾山外。
殷玉衡一路走出来,薛辞令没有说话,李光寒也没有再拦他。或许是考虑到殷玉衡活着才能用碧落引,李光寒冷着脸收了剑,勉强遮掩住自己的杀意。
倒是那个叫做祝安宁的少年,红着眼眶追了一步。
殷玉衡跟着陆厌走,没有再回头。他表面神思不属、眸光微暗,内心兴致勃勃,好奇不已。他看着前方的陆厌,心里思绪纷乱。
这是自己梦里那个人吗?
为何会梦到他?
陆厌。殷玉衡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怎么也不能把他和那个剧情里的阴险恶毒的渣攻联系起来。
殷玉衡已经意识到,如今发生的事,都与书中有所不同,似是而非。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拨乱了整条剧情线,让一切事情的发展,都走上了另一条路。
是谁呢?
或许是殷玉衡的目光太专注,陆厌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
“你先随我去三荒山,修炼一段时间。”陆厌语气古井无波,他没有回头,好像不想看见殷玉衡似的,“想要使用碧落引,神魂必须凝炼,才能发挥出效果。”
殷玉衡眨了眨眼:“修炼?”
他是薛辞令做出的人偶,体内并没有完整的灵台灵脉,修炼对他无用。
“凝炼神魂即可,不需要修炼灵脉,”陆厌终于回头看了殷玉衡一眼,“你魂魄不稳,必须要调养。”
殷玉衡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到他的动作,陆厌呼吸一滞,僵着脸扭头就走,又不看殷玉衡了。
殷玉衡:“?”他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没有自己的名字?”陆厌干巴巴地问道,“自己想一个。”
殷玉衡顿时了悟,陆厌这是不愿意让他这个替身用白月光的名字了。
殷玉衡也不在意,略略思索,便微笑道:“白衡。”
陆厌又猛地停下,目光复杂地看向殷玉衡。
殷玉衡露出疑惑表情。
陆厌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牙,转身上了鸾车。
殷玉衡:“……”他叫白衡也不可以吗?
据说妖皇陆厌喜怒无常、心情不定,竟然是真的!
“前面那辆车是陛下的,公子,咱们坐后面这辆车。”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笑吟吟地凑上来,“您叫我黄鹂就好。”
黄鹂?妖族起名倒是直白。
殷玉衡客气一笑:“多谢。”
他对坐什么车没有意见。以他的身份,确实没有资格与妖皇共乘。
“您笑起来真好看。”黄鹂眼睛亮晶晶的,“别难过啦。”
这是围观了刚刚的闹剧,在安慰自己?殷玉衡失笑,轻咳一声:“多谢黄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