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衡听见李光寒的话,有些讶然地抬眸,看见了对方可以称得上卑微的姿态。
曾经,殷玉衡也凝视过李光寒。高台之上,化神期的蓬莱剑君执剑而立,殷玉衡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片茫茫的风雪。
高华而清冷,无情又冷漠。
这么一个无情的人,他却倾心以待了许多年。可惜再多的付出,换来的也只是哄骗他取心头血时的虚情假意。等到他累了失望了,转身想走的时候,对方却突然不肯放手,做出一幅情深义重的模样。
殷玉衡扯了一下嘴角,觉得悲哀又可笑。
“不需要。”殷玉衡垂眸道。
他怕阿厌觉得恶心。
这句话殷玉衡并未说出口,但是李光寒却懂了。
李光寒如坠冰窟,喉头腥甜,几欲咳血。殷玉衡厌恶他到了这个地步,他连想要去补偿、保护都没有资格。
可哪怕尊严被踩在脚下践踏,李光寒也一句辩驳都说不出。
“玉衡,你不能再流血了……”李光寒低声哀求,“会加重伤势的。”
“没事。”殷玉衡淡淡说道。
李光寒张了张嘴,呆立原地。
殷玉衡轻轻叹息。他转身离去之前,忽然轻声说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一剑之恩?”
他的声音不大,可落在李光寒耳中,却犹如擂鼓。
直到殷玉衡身形消失不见,李光寒才弓起腰,发出难以忍受的闷哼与低喘。在殷玉衡面前,他死死压制着体内的魔气,五脏六腑都有种在被撕裂的痛苦。周围小道童早已远远避开了,留他一个人发疯。
玉衡……他的玉衡。
殷玉衡曾经仰慕他,不仅是因为把他误认成了救命恩人,更因为在殷玉衡心中,他是心怀苍生、剑法超绝的老师。如果五年里,他肯对玉衡哪怕温柔一点,不那么残忍的对待,如今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李光寒一向冷漠的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他努力站直,脑海里全是纷乱的思绪:玉衡觉得自己恶心,不肯用自己摘下的黄泉花。但是玉衡的身体怎么办?得想办法……
李光寒跌跌撞撞,漫无目的的走。偶尔一抬头,望见了高远莫测的长空。
天意从来高难问,他这一生,或许从来没有超脱这可笑的命运。
…………
殷玉衡交代好一切,便准备前往魔域。
殷玉衡曾经代表离朝出使过魔域,顾及礼仪排场,途中足足花了三个月。如今事出紧急,无论是陆厌,还是朝局,都不允许他耽误那么久。
殷玉衡最终选择了摘星台。
摘星台是皇城禁地,是大阵的中心。从阵心蔓延出的灵力,不仅覆盖整个朝歌,甚至与人间灵脉相互勾连。通过这座阵法,能到达世间大部分地方——千里万里,瞬息而至。
然而摘星台大阵只能判断大致方位,阵法启动后具体会被送到哪里,是一件有风险的事。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殷玉衡也不会选择这种方法。
殷玉衡站在摘星台中央,并没有太多犹豫。他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绘刻的山川大泽,走向鬼河的位置。
眼前景物瞬间变幻。阴沉沉的黑云笼罩四野,潮湿的冷意黏着在皮肤上。是熟悉的感觉,一如当初他为李光寒取黄泉花时的感受。看来这次他很幸运,此处离鬼河不远。殷玉衡抬头,朝着冷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四周荒无人烟,连草木都少见。人人皆知鬼河是凶险之地,生机断绝,连魔族也很少来。可殷玉衡没有犹豫踌躇,他逆风而走,墨发飞扬。
殷玉衡耳畔隐约响起凄厉的哭声。传说那是鬼河中千百万只不甘的怨鬼在哭。阴风阵阵,白霜覆盖了殷玉衡露在衣外的指尖。
冷……
这是一种奇异的阴冷,哪怕穿的再厚也没有用,冷意一直渗入骨髓。
可能是取心头血后身体比之前更差的原因,殷玉衡觉得比上次来时还要冷。他脚步渐渐虚浮,走的辛苦。他只好停下,按住胸口,金色羽毛传来暖意,融化了他指尖的白霜。
殷玉衡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终于见到了鬼河。
幽深不见底的长河平静的诡异,白色的莲花花苞半开,漂浮在岸边不远的水中。殷玉衡踏入河水,立刻冻的嘴唇惨白。
识海中,小白慌的不行。一路上,它都在劝殷玉衡回头。直到现在,殷玉衡毫不犹豫地下水,它终于忍不住有了泣音。
“衡哥,没有剧情约束,您何必如此?”小白悲伤道,“我记得您以前讨厌陆厌的。”
讨厌到第一次见面时,便起了杀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变的不一样?
为了陆厌踏入鬼河,甚至偏执地不肯让李光寒代劳。
殷玉衡曾经为了祝安宁取心头血,或许是剧情所迫;但是这一次摘黄泉花,却是真心。
殷玉衡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捧住水中那朵小小的白色花苞。花茎上的尖刺刺破了他的双手,鲜血立刻在水中晕开,化成一片淡色的红。而黄泉花吸了血,慢慢张开花瓣盛开。
“小白,我太冷了。”殷玉衡垂眸道,“不是水冷。”
殷玉衡回想起过去许多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