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
漏洞就是她制造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一开始,在囚车上的时候,他急于要为接下来的牢狱生活铺平大路,确保康斯薇露的身份不会败露,因此没有过多地思考库尔松夫人的所为,然而现在想想,温斯顿觉得实在是不合理极了。
就拿其中一点来说,当冗长的外交手续办完以后——那也许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如果没有自己的这一番安排,他与康斯薇露可能早就死在了这儿——库尔松夫人要把谁交出去,那两个英国记者吗?艾娃·范德比尔特夫人知道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真实身份,自己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范德比尔特家族怎么可能就此罢休?这之后会引发的一连串后果,都是库尔松家族所不能承受的,那不仅会彻底毁了库尔松勋爵的政治前途,甚至可能使他锒铛入狱。
除非,她又额外再制造一场谋杀——譬如放火烧了整个酒店,将那两个记者焦黑的尸体交给丘吉尔家族与范德比尔特家族交差,对外则宣称那是一场意外。现实却是自己与康斯薇露会在这坟场被折磨致死,最终被草草掩埋,再也没人知道自己的真实经历。
牵扯进了这么多条人命,又能为库尔松夫人带来什么呢?
还有夏绿蒂——他突然记起这一点,苦涩的担忧顿时翻天覆地涌上喉头——在克隆斯塔德时,他们明明已经得到消息称夏绿蒂已经被霍尔丹少校的女管家带走,送去了英国。她为何又会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德国领事办公室呢?甚至——他不愿去回想那一幕——她甚至在他面前割开了一个男人咽喉。
要经历什么,才能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做到这一点?
温斯顿不敢去想象答案,在抵达比勒陀利亚以前,他以为一切已经尽在自己的掌握中,他与德国大使谈判,康斯薇露从德兰士瓦共和国那儿拿到公约草稿,接着就回到英国——多么完美的计划啊。他与康斯薇露会成为缔造和平的功臣,获得数不清的荣誉,他能赢取无数美丽少女的芳心,他能在军界崭露头角,他能有一个收养的堂侄女疼爱。然而一天之间,他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迷雾当中,他竭力地四处摸索,却永远被无法解释的现实阻挡回来。在他的一生中,温斯顿从未觉得这么无能无力过。
但这气馁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便被驱散了。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才能找到这一切问题的答案,逃出去才能确认阿尔伯特的伤势,逃出去才能找到夏绿蒂,逃出去,才能将他们已经取得结果化为现实。他告诫着自己,一切都等逃出去再说,而这就是逃出去的第一步:在监狱中立足。
“我需要你把那枚戒指交给我。”德弗里斯终于停住了脚步,说道。温斯顿痛快地点头答应了,他知道对方是打算要验验这戒指的真假,同时也算是一个筹码。他总要有拿回戒指的那一天,而德弗里斯就能趁机索取自己的报酬。
“我不可能给你太多的优待,其他的犯人会产生暴动的——”他继续说道。“两间单独的牢房,以及一些轻松点的工作就好了。”温斯顿赶忙说道,他也没有指望自己在这儿能吃香喝辣,住得像在酒店中舒适。“我们没有单独的牢房,”德弗里斯不耐烦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求这一点的话,我只能把你们安排去禁闭室了。”
“禁闭室就很好。”温斯顿说,这种时候不能讨价还价,要是这儿的禁闭室与他在上军事学院时碰到的禁闭室一样,那就该是全封闭的,也许会让人感到压抑了些,但对康斯薇露而言,总好过要在几百人的注视下脱掉裤子撒尿。“我和我的堂弟都能读书写字,他甚至还会说荷兰语,也许这会对你为我们安排工作有所帮助?”
“这儿会读书写字的人多了去了。”德弗里斯不屑地说道,倒是让温斯顿十分惊讶,要是这儿大部分的犯人都是战俘,他心想,这倒是一件稀奇的事。就他所知,大部分的士兵尽管接受过训练,看得懂战术图,但他们能写的最多就是自己的名字,更别说是读书了。《基础教育法》已经颁布许久了,但成效甚微。
“你们就去厨房工作吧,我记得有人跟我抱怨过,说那儿少了几个人手——在这儿,有些人就是会突然消失的。”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似乎以为这样能威慑温斯顿,“你知道的,他们就这样走入了矿坑的黑暗中,然后就永远不再露面了。”
要是这地方有这样的传说,温斯顿撇了撇嘴,心想,倒是对他们的逃跑挺有帮助的。
“维瑟!维瑟!”德弗里斯大嚷了起来,直到伊森走进了办公室,温斯顿才意识到那是他的姓氏,“把这位,咳咳,英国先生还有他的堂弟,都请到禁闭室去,最边上的两间。那以后就是他们住的地方了。”
“你以后要留在这儿工作吗?”走出办公室以后,温斯顿小声地问道,“你不回战场上去了吗?”
“我们都是应征的士兵,”伊森也小声回答道,“突然就接到了命令,离开了家乡,从来都没接受过任何的战斗训练。因此,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才会被召去战场。在那之前,我们可以选择做一些轻松的活,比如看守这些监狱,或者是押送战俘。最近不会再有人被送来这儿了,所以,派崔克,迪克兰,还有我都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