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 来。”
乔治一边说着,一边向她伸出了手, 她稳稳地一把握住,让他搀扶着自己走下火车, 这工作她的贴身女仆也能做, 但乔治总不放心,近来他就像是呵护某个玻璃制作的易碎物品般呵护着自己,曾经那是让她感到无比幸福的举动,如今只是徒增她的心烦意乱。
玛丽伸手抚上她身上穿着的银色丝绸长裙,上面缀着如今已经难得一见的精致绝美的肯梅尔蕾丝, 轻薄的曼纱在胸前拉出了犹如贝壳般的纹路, 一颗颗天然的圆润珍珠被镶嵌在凹陷的纱边上, 华美程度并不亚于康斯薇露离开英国时所穿的那一套。她的手指继续下滑,直到抚上腰间, 绷紧的料子清晰地现出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是的,她怀孕了。
这个能给绝大部分女人带来喜悦的消息于玛丽而言, 却只意味着苦涩与恐慌。这一世,她可以说已是十分小心,不仅尽量减少了与男人的同房次数, 还尽量都将它们安排在“较为安全的日子”;不仅如此,她还花费重金从伦敦的妓|女手上买来了据说能够防止怀孕的药草,还有据说曾经供应给法国宫廷使用的药膏——任何能推迟孩子到来的方式,玛丽都尝试了,却仍然没能阻止怀孕的发生。
你已经等不及来到这世界了, 是吗,我的宝贝艾琳?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腹部,在心声悄声说着,上一世,艾琳就出生在1896年1月,这个小家伙的灵魂兴许就是认定了这个年月份。临出发前,检查的医生告诉她自己的身孕已经约莫3个月了,这证明艾琳大约就是在1月怀上的。
可是你的母亲还没能够为你准备一个你能平安长大的世界啊,孩子。
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第二次布尔战争直到1899年才爆发,而德国在那之前就已经与英国达成协议,退出了这场战争。因此她放心大胆地实施了自己的计划——贿赂报社发布德兰士瓦共和国虐待英国侨民的消息,挑拨起国内的好战情绪;诬陷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名声而使这一次的外交和谈失败;同时将战和问题上升到党派之争上,她很清楚英国的那些政客中,没有几个是真正在意这个国家的荣耀的。他们只关心自己能否最终爬上高位,摄取财富,为自己的子女铺上一条通向荣誉的捷径。因此只有把国难与党派利益勾结在一块,才能让他们像饿疯了的野狗般争夺那块腐肉,而不是在会议上嗅了嗅,便丢弃在一旁。
她的目的是要让英国人民确信,只有用武力才能解决与德兰士瓦共和国之间的问题,因此一旦马尔堡公爵的和平会谈失败,那么她的丈夫就能立刻挺身而出,提议与德兰士瓦共和国开战,并亲自请缨带兵上阵。如此,他既能被视为是在国家面临转折时刻力挽狂澜的英雄,又能借助赢得这场战争而平步青云,就如同当年的马尔堡公爵般。
因此,她也联络了塞西尔·罗德斯。这个男人依靠着他的矿场公司,势力遍布整个南非大陆,当年她与她的丈夫一同前往南非时,就是他为整个外交团提供情报的,拉拢他是这个计划中必要的一步。她早在12月便给对方发了一封电报,提点了他几句,好让对方免去了像上一世那般因为詹森袭击一事而引咎辞职的命运,同时也稍稍透露了几句接下来英国将会面临的形势——她说得十分含蓄,只让对方明白了无论外交团如何努力,战争是势不可免会发生的,并建议对方做好准备。
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所有这些额外的“准备”,竟然会让战争提前了整整三年到来。而马尔堡公爵则一夜之间成了军队的统帅,这倒也罢了,谁能想得到这个男人竟然在军事上也有着出色的天赋,接连在极端艰难的情形下打赢了两场大战,一跃成为了如今风头正盛的战争英雄,即便此时乔治再请求前往南非,也不可能在功劳上胜过马尔堡公爵。
该死的,为何上天总让这个男人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她一次又一次地设下陷阱,铺下扎满尖刺的地板,满以为自己一定能见到血流成河的情形,却只经受了反反复复的失落,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用捕兽夹制住了他几步,眨眼间又会被他追上。
玛丽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每一夜都在低声诅咒着他与康斯薇露,恨自己身边为何没能潜伏着一位杀手,要是也能如同对方杀害自己女儿一般,在半夜抹了那两人的脖子,一切可就省心多了。
但那不过是幻想,现实仍然需要她做些什么,才能挽回正向马尔堡公爵逐渐倾斜的局势。突然爆发的战争让她措手不及,但她的确准备有一着后手,为的就是害怕马尔堡公爵也会参战,从而抢走属于乔治的功劳,如今正是施行的时机。
在上一世的第二次布尔战争中,基钦纳勋爵——在1900年接任南非军队指挥权的军官,这时他还没被册封为勋爵——针对游击队采取了三种政策,碉堡战术,焦土政策,以及建设集中营。死在他一手建立的集中营里的布尔人多达27万,极大地损坏了英国在国际上的形象。但是由于他在布尔战争中的卓越贡献,他最终没有因此而被军事法庭审判,也没被任何人用来大做文章。
但玛丽十分清晰地记得他曾说过的一句话。因为基钦纳勋爵后来被调任为印度总司令,得以与她当时正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