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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suelo·(1 / 4)


詹姆斯还活着。

康斯薇露花了很久才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在这期间, 伊莎贝拉似乎与她说了一些什么, 可她根本没有听到,只是在听到玛丽·库尔松的姓名时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她任由跑来跑去的伊莎贝拉把她从一个角落拽到另一个角落,她只求将自己隐藏在伊莎贝拉看不见自己的地方,无论那是烟囱, 人来人往的走道,还是台阶的中央——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个词。

一个极度肮脏下流的粗口,来自伊莎贝拉的教导。

仿佛出自于本能一般。

他妈的,他妈的, 他妈的。

她永远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词,不说从自己口中, 竟然会从自己的思想中蹦出, 将她从那些古典著作中所有学到的极尽优雅复杂之事的形容词全都挤到大脑边缘,表达着唯有这样粗鄙才能痛快发泄的情绪。

就像她永远也想不到詹姆斯竟然还活着。

康斯薇露起先以为这是一个笑话, 一个恶作剧, 一个路易莎小姐用来挽回公爵的拙劣手段——詹姆斯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的尸体被警察从宾馆中抬出, 三个证人——旅馆老板, 酒馆老板,还有另外一个房客——证实了那个还穿着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宽松白色上衣, 浅棕色长外套与黑色长裤的年轻人就是她的詹姆斯,更不要说警察后来还在他的口袋中翻出了所有属于詹姆斯的证件,在房间里找到了他的帽子,以及镶嵌有自己相片的银挂坠, 后来被赶来安葬双亲早逝的詹姆斯的一位远房亲戚卖掉,用以给詹姆斯办了一场康斯薇露并不允许参与的葬礼。

她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康斯薇露,你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女孩啊。

她在心中想着。

那具被警察抬出的尸体并没有面庞,她听到厨房里的女仆小声议论着这一点——左|轮|手|枪的威力像打碎一盘子馅饼一般崩开了那张原本英俊而又温柔的五官。因此那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一个为情自杀的可怜小伙子,可以是詹姆斯找来的无辜牺牲品,只要身高与体形相仿,詹姆斯便能轻易地将自己的身份转嫁在他的身上,顶着另一个名字,在另一个城市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而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

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深爱的男人会选择背叛与抛弃自己。

他原本该带着自己逃跑,他原本该是自己脱离剩余无爱而又孤寂的一生的门票。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只要用脑子想想,就会知道路易莎小姐绝不会在这种只要轻易查证便能知晓真假的事件上撒谎——尽管康斯薇露不知道她是如何打听到的——甚至她说不定已与詹姆斯见了面,亲自询问了他,得知了所有自己都不曾得知,也不可能再活着亲耳听到的真相。

全世界都知道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为了詹姆斯·拉瑟福德的死亡而悲痛不已。

全世界都认为詹姆斯·拉瑟福德是被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的父母逼死的。

他也知道。

而他选择了抛弃沉浸在悲痛与愧疚中的自己,选择了隐名埋姓,选择了消失。

为了躲债,为了逃避,为了数不尽,也许合理,但永远不可能被她原谅的理由。

不知他倘若果真在报纸上读到自己自杀的消息,内心又会有什么感受?

这就是她相信的伟大的爱情,这就是她自杀的理由。

一个懦夫。

一个他妈的懦夫。

可如今她连对此大哭一场都做不到。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她死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她如今存在于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她此刻又算什么?她日复一日地注视着那张褪色照片上的英俊面庞的意义又是什么?

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死了,可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又还活着。

因此无人会思念她,无人会记得她。

她茫然地想着。

康斯薇露——康斯薇露!你难道听不到我的声音吗?醒醒!醒醒!你的即兴喜剧出事了!我需要你,康斯薇露!这是你的戏剧!康斯薇露!康斯薇露!康斯薇露!

伊莎贝拉几乎能称得上震耳欲聋叫喊突然在她心中响起。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伊莎贝拉,我已经说过了——

这是你的戏剧,康斯薇露,这是你的剧本,我没法做任何决定!

为什么不能?你难道不就是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吗?你难道不是公爵夫人吗?你完全可以做出任何你认为合适的决定。

她心灰意冷地说着。

如今她不过就是被绑在了自己躯壳旁的一个工具箱罢了,是的,伊莎贝拉不再这么看待她了,她的确可以说自己是对方最好的朋友,但也改变不了她现在的存在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一点。

她把自己的死亡当成了某种逃离悲惨的手段,实际上只让她来到了一个更加可笑荒唐的世界,不仅活着的时候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就是一个既愚蠢又懦弱的女孩,即便是个鬼魂,她也极其失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还在某处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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