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如此的不可一世,阿尔伯特。你自认为自己是如此的了不起,如此的聪明,如此的洞察人心。你气恼公爵夫人哪怕去寻求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男人的建议,也不肯来向你征询,却从没想过你自己何曾真正重视过她的想法与计划——除非那是对你有益的——
只是因为她掌控着钱财,只是因为她的成长让你意识到她能为你的政治仕途出力,你才改变了你对她的态度——然而,一旦到了那些你认为无用的事物面前,你又是一副怎样的嘴脸呢,阿尔伯特?让寡妇来布伦海姆宫工作难道有那么难以令你接受吗?不,你难以接受的是她要把精力花在这些在你看来没有任何益处的事情上——就像你的父亲那般,不是吗,阿尔伯特?
不是吗,阿尔伯特。
被他扶起的那副画像小声地重复着。
我的儿子,你怎么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我是在试图修复你留下的错误,父亲,”阿尔伯特喃喃地说道,“我不能容许自己软弱,不能容许自己忘记马尔堡公爵的职责,不能容许自己做出任何不理智的选择,任何时候,都要以利益为第一优先的考虑——”
等等,这是谁对他说过的话?路易莎?
那不是你,我的儿子。那副画像悲哀地注视着他。那不是你,阿尔伯特·斯宾塞-丘吉尔,你的母亲从未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一个人,我从未希望我的儿子会成为这样的马尔堡公爵。
“你会怎么做,父亲?”
这是阿尔伯特第一次问出这样的一句话。
不,你该问,我会怎么做。
年少的阿尔伯特轻声说。
我不会欺骗公爵夫人的感情,我不会让她误以为自己爱上了她,我不会让她带着谎言编织而成幻想与我步入婚姻的殿堂,我永远也不会那么对待一个无辜的女孩。
那你为何还是这么做了,阿尔伯特?
因为一个不管从感情还是行为上都能完全被我掌控的妻子对我来说是最有利的,所以我欺骗了公爵夫人的感情,所以我在婚后不停地打压她的自尊,妄图用不同手段再度达到掌控她的目的,直到——
直到,阿尔伯特?
直到我发现不受掌控的她能够为我带来更大的利益,政治上的,经济上的,都是。
你从头到尾就是这么看待她的吗,阿尔伯特,一个能为你带来利益的机器?
不——不是的。
阿尔伯特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与公爵夫人的彻夜长谈,还有他注视着那个站在教堂中央,仿佛集中了全世界的光芒的公爵夫人的时刻——他看着她是如何认真地向村民解释他们的疑问,如何在保持着威严的同时也向孩子亲切的微笑着,只是短短的几天,她就已经知道该如何在真正的自我与公爵夫人的角色之间保持着绝妙的平衡,做到了他一直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为那样的公爵夫人而感到惊叹。不只是这样,在更早以前,当她大胆地在餐桌上发表自己惊世骇俗的看法的时候,难道他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自己欣赏的特质吗?当这只小豹子不屈不挠地在每一次他的打击之下又顽强地崛起,一次比一次更加强大,一次比一次更加成熟,他难道没有因此而感到钦佩吗?当他意识到她身上蕴含着的潜力时,当他看到蜕变后的公爵夫人时,难道他能说,这样的康斯薇露不曾有一秒令他感到被吸引了吗?
就像温斯顿所说的那样,他确实,渴望着被那样的公爵夫人爱上。
但那是过去的阿尔伯特·斯宾塞-丘吉尔才会有的行为。
就像婚前,会为欺骗公爵夫人而感到痛苦无比的是过去的阿尔伯特,而在忏悔后站起身,继续回到谎言之中的,则是马尔堡公爵。
每当他滑向曾经的那个阿尔伯特·斯宾塞-丘吉尔,每当他想起过去的自己,总会被脑海中的一个声音阻止,督促他回到马尔堡公爵的皮囊中,督促他以冷漠的,唯有利益优先的眼光去看待一切。
我会怎么做?年少的他追问着。
我会在一年前就发现约翰·米勒的恶行——不,更久以前——早在他替伤心欲绝的父亲行使马尔堡公爵的职务的时候,他就该发现约翰·米勒的所作所为,只要他哪怕冒出了一丝想要帮助梅尔·米勒或者艾格斯米勒的念头,只要他那时候去看看她们的情况如何,还包括村子里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家,而不是将心思全部放在应付即将到来的遗产税,统计布伦海姆宫被卖掉的古董油画,巡视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土地等等这些事宜上。
他会令一切有一个不同的结果。
可是他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他没有遵从他的母亲的嘱咐,他发誓要成为一个与自己父亲完全不同的人,任何时候,都以利益作为唯一的目的导向,永不偏离这一轨道,永远不让感情干扰自己的决定。
他成了一个会想要让自己的妻子摔得更惨的丈夫。
他成了会让两个女孩遭受她们本不该经历的噩梦的马尔堡公爵。
与此同时,他什么也没有得到,财富也好,权势也好,政治地位也好。他以为自己已经稳当地走在了通向成功的康庄大道上,却直到此刻才看清终点是一事无成。
他彻底的失败了。
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