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公爵夫人,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表达我对您的感谢之情。倘若我与艾尔希真的沦落到了要变卖土地搬离伍德斯托克的地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有我的那些孩子们——”
听他的语气,似乎下一刻查理就要跪在地上亲吻自己的脚尖了。这一刻,伊莎贝拉只感到别扭极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我们是平等的人!我们是平等的人!”接受仆从的侍奉是一回事,毕竟伊莎贝拉可以安慰自己那是他们的工作,就像在餐厅里接受为了丰厚小费而倍加殷勤的服务生的服务一样。可看着另一个人如此将自己奉为神明般地感谢着自己为他做的一切并且心安理得地听着,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一刻,伊莎贝拉把弗兰西斯的教导都抛到了脑袋之后。她伸手抓住了查理的胳膊,在一番隐隐较劲过后,总算成功地把他扶了起来,“查理,我为你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感谢我。”她说着,几乎难以维持冷淡的语气与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好经营你的农场,养活你的大家庭,按时缴纳租金,这才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似乎没想到公爵夫人竟然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回应,查理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开始使劲地点头,“当然,当然,公爵夫人。”他忙不迭地回答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该走了,查理。”马尔堡公爵适时地开口了,“你的家庭还在等着你。”
“对,对。那么,日安,公爵大人,公爵夫人。”查理又分别向他们欠了欠身,附加了一声感激的抽泣,这才一路向前小跑,去追赶他的家人去了。
公爵与伊莎贝拉才继续向前走去,前者虽然个子高大,走路的步调却慢悠悠的,非常符合弗兰西斯强调过的那种贵族的从容不迫,因此伊莎贝拉也被迫看着正常走路速度的村民一个接一个地超越他们,手指轻拉帽檐致意,又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大道的远处。不过,除了异常显眼的华丽衣饰,她与马尔堡公爵看起来倒也与那些携手向教堂走去的村庄夫妇没有任何区别,在他人的眼中,或许这样正是公爵夫妇为了多享受一些甜蜜的二人时光才有的举动。
伊莎贝拉突然醒悟——公爵该不会是为了做戏给他的村民们看,才故意走得如此之慢,甚至很有可能就连他对自己的反常态度,也不过只是为了体现自己是个陷入爱河的温柔丈夫罢了。
她抬眼向马尔堡公爵看去,却发现对方已经在注视着自己了,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公爵微笑了起来,开口说道,“不要轻信查理,他会让你失望的。”
“谢谢您的忠告,公爵大人,不过,我想,相信与否将是我的判断。”
“那么,容许我再给予您一个忠告,公爵夫人,等您完全了解这些人们以后再下任何决定。”马尔堡公爵的目光转开了,看向前方,“有时候,看似对他们有好处的事情,往往并不是真正能帮助到他们的决定,就像您或许认为相信查理便能帮助到他一般。我并不指望您知道我有多么热爱这片土地与那些生活在这儿的人们——”
我知道。伊莎贝拉在心中默默地说道。你为了保住布伦海姆宫,还有所有依靠着布伦海姆宫得以生存的人们,你选择了我,而放弃了那个你原本可能拥有的,与你的父亲同样的婚姻。
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想起了弗兰西斯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对于贵族来说,爱永远是一个轻于责任的词,尽管那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比寻常人爱得要少,不过意味着我们更加会隐藏一些。”
不过,她最后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她希望她的孙子能获得幸福,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伊莎贝拉的思绪一下子跑远了,甚至没有听到马尔堡公爵后面说了什么。
她教导自己那些作为一个贵族夫人必须知道的一切,与马尔堡公爵获得幸福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还是说,她是在暗示,一个得体优雅的公爵夫人会容忍她的丈夫出轨,从而让自己默许马尔堡公爵终有一天与路易莎小姐之间会发生的婚外情吗?
还是说,弗兰西斯认为,掌握了如何当好一个公爵夫人的诀窍的自己能够让她的孙子幸福?
就在越想越不得其解的伊莎贝拉准备放弃的时候,她感到马尔堡公爵突然停下了脚步,幸亏她反应得快,及时跟着一起停住了脚步,才没让对方发现了她走神了这个事实。
圣马丁教堂就矗立在她与马尔堡公爵的面前,这是一座典雅的石头建筑,深浅不一的颜色与磨损程度说明这座教堂多次在原址上重建过。伊莎贝拉知道康斯薇露肯定能准确无误地将每一次重建发生的年代与风格变化准确无误地说出来——果然,她就站在能离得自己最远的地方欣赏着眼前这座建筑,伊莎贝拉隐约能听见一点从她心里传来的带着欢快语调的只字片语,不用说都是关于圣马丁教堂的。
“请您谅解我,公爵夫人。”公爵侧过身对伊莎贝拉说道,“能否请您先自行进入教堂?我想在做礼赞以前先将这束花放在她的坟墓前。也许您还不知道,白玫瑰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束。以往我们在礼拜日前往教堂的时候,她总会带上一束白玫瑰,放在那些为国捐躯的士兵坟前,让他们知道仍然有人惦记着他们所做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