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比尔特家位于纽约第五大道660号的豪宅为了迎接主人的归来而装饰一新。
地毯被重新清洗,熨烫,然后妥帖地铺在打磨过的木地板上;家具被抛光,打蜡,重又变得焕然一新;抱枕一一被摔得蓬松挺立;书房里的书一本本擦拭得光洁亮丽;餐具室里的银器被擦得锃亮;花瓶也插|进了一束束怒放的时令鲜花。原本属于艾娃·范德比尔特与威廉·范德比尔特的卧室为了迎接阿尔伯特的入住,紧急按照公爵阁下喜爱的风格重新装潢了一番。如果让康斯薇露来评价,她一定会说,谢天谢地,这房间看起来终于不像是法国国王的寝宫了。
然而,康斯薇露已经不会对这种事情发表评论了,当伊莎贝拉在安娜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时,她立刻便注意到了主卧室的窗帘从原本的深红色换成了浅米色,可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刚好十米远的康斯薇露却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在艾娃号星夜兼程从伦敦赶回纽约的6天里,她一句话都不曾与伊莎贝拉说过。
紧接着走下马车的是艾娃。伊莎贝拉与阿尔伯特的婚事定下以后,她与威廉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妇便不需要再待在一起表演一出琴瑟和鸣的戏了,离婚的事宜几乎是以火箭般的速度推进到了最后步骤,只等威廉与艾娃回到纽约,便可办妥。
当威廉还在伦敦的时候,他通过他的经纪人在纽约又购买了一艘稍小于艾娃号的游艇,守卫者号。,因此,艾娃号短暂停靠在泽西岛上的时候,这艘载着威廉的长期情人,纽约百老汇的一名年仅19的舞蹈演员皮叶丽娜·瑞奇的崭新游艇早已在那儿等待着威廉了,两艘游艇之间停靠的距离短得能让人看见彼此甲板上发生的一切。
连再见都没跟自己的女儿说一声,威廉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他的家人,登上了守卫者号,准备沿着大西洋沿岸一路玩乐,只勉强向艾娃保证他会及时在婚礼前赶回来。前者脸色铁青地看着衣着暴露性感——尽管在伊莎贝拉看来那远远及不上这四个字的形容——的皮叶丽娜冲下守卫者号扑进威廉怀里,与他热烈地拥吻着,就此宣布威廉永生不得再踏入纽约第五大道660号的宅邸,那栋在这对夫妇的离婚协议里划分给艾娃的财产之一。
康斯薇露也站在艾娃号的甲板上注视着这一切,伊莎贝拉听不到她的心声,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比起一个月前,范德比尔特夫妇的分离似乎已经无法伤害到她了,又或者是,她已经学会了怎么将情绪隐藏在伊莎贝拉感知不到的角落,连同她的一切想法。
康斯薇露的沉默对伊莎贝拉的打击已经超越了郁闷的地步,达到了令人痛苦的程度。她已经不再试图接连不断地在内心骚扰她,那不过是费力又不讨好的尝试。多年的病痛让伊莎贝拉学会了如何默默忍受这份痛苦,在表面上仍然装作若无其事。
“接下来我们会非常忙碌,”走进门以后,一边在女仆的帮助下脱下外套帽子的艾娃一边对前来迎接的管家卡尔用法语说道,如今即便没有康斯薇露的翻译,伊莎贝拉也能听懂这些简单的对话了,“聘请尽可能多的帮手——要有经验,家世清白,面容端正的。公爵阁下三天以后就到,任何细节都不能怠慢。”
“是的,太太。”
“婚纱到了吗,卡尔?”
“到了,夫人。福特太太说,只等小姐试穿以后,便会立刻拿去给裁缝修改任何不合身的地方。”
福特太太是这间宅邸的女管家。
“朗伯特太太将我要求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我希望她已经仔细看过公爵阁下发电报来的菜单,如果有任何她不会做的菜肴——”
“朗伯特太太说她能应付公爵阁下的要求,太太。”
“兰斯把单子上的酒都送来了吗?”
“都送来了,太太,不必担心。”
“很好,之前我委托亚瑟拍下的那一批法国皇室珠宝呢?”
闻言,正准备向楼上走去的伊莎贝拉呆住了,回过头看向艾娃,“法国皇室珠宝?”她惊讶地问道,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向康斯薇露抛去了一个问题,随后又心酸地意识到她已经不会回答了。
“别大惊小怪的,康斯薇露。那些珠宝是你的嫁妆的一部分。”艾娃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转身继续跟管家卡尔交谈去了。
“是从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政府手里流出来的属于之前王朝的珠宝,小姐。”站在伊莎贝拉身旁的安娜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对她说道,“大部分都被范德比尔特家族买下了。”
伊莎贝拉惊奇地向她看去,这是安娜第一次对她说除了“是的,小姐。”“不,小姐。”“早上好,小姐”这些作为女仆的基本问答以外的话。“我——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她有些慌张地说道,“我只是,呃,还有点晕车。”
“当然,小姐,您想去床上歇息一会吗?”安娜立刻回答道,她那被训练过的标准微笑让伊莎贝拉看不出任何与平常不同的迹象。等伊莎贝拉回到房间里开始更换衣服的时候,她已经忘记了安娜突如其来的不同寻常的表现。
三天后,也就是婚礼举行的一个星期以前,阿尔伯特抵达了纽约。他受到了美国媒体的大肆追捧,前来码头迎接公爵阁下人潮盛况仿佛维多利亚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