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成本来坚持要等刑卫东回来再让他们结婚,没新郎光有新娘算什么结婚,可没等刑虎和王改秀商量好,黄招娣闹起了幺蛾子。
这天下午,赵青禾正在屋里糊鞋底子,一个瘦小孩儿从外头冲进来,拉着她就跑。
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说:“大丫姐,你…快跑吧,我偷听…到你奶要把你卖到老牛湾,今天就带着人来相看你呢!”
赵青禾一把拽住小孩儿停了下来,“别跑了,咋回事,你仔细和我说说。”
“我去破院子拉屎,亲耳听到你奶和李东他奶说的,我听的清清的,你奶就是要把你卖了。”
李东他奶叫黄秀英,是黄招娣的亲姐姐,那老太婆更不是个东西,明面上干的是保媒拉纤的行当,其实干的就是买卖人口的腌臜事。
尤其这几年,她大儿子当上了红旗公社的革委会副主任,这老太太更是不收敛了。
黄招娣的想法是两个儿媳妇,都想在赵大丫的婚事上插一脚,自家还没倒腾明白呢,林大成这个外人也来插一杠子,她岂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林大成想插手大丫婚事,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丫头卖远些,生不见人死不见鬼的,就算林大成怀疑自己又能怎么着,这个暗亏他不吃也得吃。
“不管人咋样,谁给钱多,就把大丫给谁。”这是黄招娣原话,到底不是亲奶,心狠。
黄秀英手里还真有那么一户人家要买媳妇的,那人家住老牛湾,老牛湾离大河湾不远,却在深山里头,有十来户人家,这十来户人家家家有儿子,外村的姑娘却不愿意嫁进来,渐渐的,为了传宗接代,这些人就搭上了黄秀英的路子,有卖闺女的,有买媳妇的。
那么个深山老林的地方,轻易没人愿意去,那边的人家,家家的男人都有和猛兽搏斗的经历,一般的人也招惹不起,黄秀英说的,就是这么个地方。
其实吧,建国前,那就是个土匪窝,后来土匪被抓了,枪毙了,土匪们的儿子闺女却留了下来,愿意走的都搬走了,不愿意搬的就还在原来的地方住着。
“只要钱给够了,我管她嫁到啥地方!”
黄秀英就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先给你交个底,那户人家上一个儿媳妇也是我给介绍的,那女子连生三个闺女,伤了身子,以后再也怀不了娃了,不过呢,你别以为人家就惜慌,那媳妇子厉害的很,把家里的男人把的死死的,两口子感情好的很。这次肯花高价钱另买一个,不是那男人的主意,是他家老人要买,就是为了抱孙子,你家大丫过去了,也没有名分,就和旧社会的妾是一样的,到时候生了娃,男人对她有感情了还好说,要是没感情,肯定要把她的娃交给前头那个媳妇养的,到时候,大丫咋样可就不好说了。”
为啥不好说,谁家都不愿意多一张多吃饭的嘴,要么把赵大丫转手卖给另外的人,要么从山崖下推下去一了百了,老牛湾的人,可是心狠手辣。
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一个养了这么多年的孙女,不能说没有半点感情,黄招娣一时有些犹豫。
黄秀英看她这表情就知道事情要糟,连忙补道:“招娣啊,你家人丁兴旺的,不缺孙子不缺孙女,舍了这一个,又不是为你自己,是为了你亲生的孙子孙女,再说了,就算不把大丫卖到老牛湾,卖到别的地方去,你能保证她不受苦,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走这一步,就不要婆婆妈妈,干脆一些。”
铁柱的亲事少不了要用钱的,老大两口子也难,家里三个儿子个个都是上辈子欠的债,光给栓柱娶媳妇,就把老大这些年的积蓄花得一干二净,到铁柱这里,实在拿不出钱来,老大媳妇总觉得自己兜里有钱,不舍得往出拿,实际上呢,她就那么点积蓄,还了欠债,剩下根本没多少,亲孙子横竖比养孙女重的多,她心一横,点了点头。
黄秀英也点头,“你答应了?答应了可不兴反悔的,那我可就去给回话了。”
都说隔墙有耳,这话一点不假,刑从富家里的茅坑塌了,就去村里的破院子拉屎,却听到黄招娣和黄秀英商量着把赵大丫卖了,他焦急听完,等那两个人离开,裤子一提就跑来报信。
刑从富家就住在钱家隔壁的隔壁,和原来的赵大丫关系不错,因为他人小,赵大丫也一直照顾他。
“跑,往哪跑,从富,谢谢你来给姐报信,姐想请你帮个忙,帮姐盯着黄秀英还有黄招娣,你愿意帮姐吗?”
刑从富抓了抓脑袋,“大丫,我帮了你,你愿意给我当媳妇不?”
这熊孩子!
……
西北的冬天,大多伴随着陡峭的寒风,尤其是半夜,最易起风,自打白天和大姐敲定了赵大丫的去处后,黄招娣一直魂不守舍,在炕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她才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
人非草木,便是养个小猫小狗,也不忍心看着它们不好,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黄招娣自己小的时候,也见过别人家是怎么对待买来的媳妇的,那和对待家里的牲畜没两样,但就让林大成把赵大丫带走嫁人,她不乐意。
月亮下去,天开始渐亮,北风呼啸着席娟乌云,间或露出天来,是乌蓝色的,赵青禾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