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招娣脸色难看起来,当年她男人得了痨病,为了看病,借了一屁股的债。那时候她刚去农场食堂做饭,从京城下放过来一个姓赵的老头,那老头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个女娃子一起。
农场关着的都是犯人,带这么一个小女孩过来本来就是不符合规定的,老赵头为了让她收养那女娃子,给了两颗大拇指那么大的金花生,她为了还债,答应了老赵头的请求,收养了他的孙女,不光这样,还在老赵头立的字据上按了手印。
这事情,天知地知,老赵头死了之后,她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大丫不少次,确定那丫头不知道金花生这回事,更不可能知道字据的事,怎的,林大成竟然知道,难不成老赵头把字据给了他?
韩彩霞把小闺女叫到跟前,耳语了一番,让她蹲在黄招娣那屋窗台底下偷听,小姑娘十岁出头,最听她妈的话,想都没想就过去听着了。李春娟冷眼瞧着,也没拦着,反正老二家的指使小孩去听壁角也不是一次两次,回头她掰点红糖,也能哄老二家孩子把听到的都说给自己听。
林大成看黄招娣的脸色,便知道金花生的事情八成是真的,他在心里狠啐了一口,又继续道:“大丫的婚事,她爷爷临走前,托付给我了,你放心,我肯定给她找一户光景好,人好的人家,找一个踏实稳重能干的小伙子,话说回来了,你既然拿了赵大夫的金花生,就等于你收了钱帮人家养孙女,大丫不能算是你们钱家人。”
黄招娣卖过一颗金花生,而且还卖了个不错的价,一般的人家不会买这玩意儿,那得是家境殷实的人家才买得起,卖家是本地肉联厂的厂长,那厂长姓朱,好巧不巧和林大成是儿女亲家,买金花生是为了给刚满月的孙子压福。林大成也是听自个儿亲家说的,是从黄招娣手里买的金花生,至于为啥知道是两颗,那是因为两颗花生上刻的花纹不一样,一颗是并蒂莲花,一颗是鲤鱼报喜,黄招娣拿出来让人家挑了的。
黄招娣年岁大了,反而没了年轻时的精明,林大成胸有成竹的样子,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她心里慌了神,只听这些话,就先入为主的认为赵青禾爷爷一定是把字据给了林大成,首先心虚起来。
“我养她到这么大,费的心费的神不比对亲孙女少,难道婚事上就能害她不成,我本来想着把她给了老大家的铁柱,铁柱干活肯出力,又知道疼人,亏待不了她,既不用出门子,又能找到一个好对象,林大夫,你自己说,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婚事不?”
林大成只摇头,“不成不成,不用你插手,说到底大丫不算你们钱家人,她在钱家怎么样,我又不是瞎子,别的不说,就只大冬天敢把人关在屋外头一晚上这件事,我就不放心她留在钱家,老赵大夫算我半个师傅,他孙女的事情,我管定了,和你无关。”
两个人不欢而散,钱四妮就悄悄的把两人谈的话学给韩彩霞听,韩彩霞听了,心里很震惊,金花生?老太太还有这种好东西没让人知道。
……
黄招娣是农场食堂的厨娘,但她老人家会想法子享福,既不想上工,又想拿钱拿粮食,每天上工的时候必带着一个孙女去农场,做饭的事情就指挥孙女来弄,自己动手是不必的。
这天,刚好轮到了赵青禾,一到农场,她就在灶台后生火烧热水,一条乌黑辫子直愣愣的垂在脑后,虽然穿着补丁衣服,但收拾的特别干净,不像其他人,埋埋汰汰的。
犯人们早上就要去打石场上工了,这里是不吃早饭的,一天两晌饭,就这样,按吴主任的话说,还是这些坏分子占了人民的便宜,他老人家倒是希望这些人一口粮食也别吃,都省下来进他自己的腰包哩!
赵青禾无聊,默默搅了搅锅里的糊汤,几十号人吃饭,光水添了两桶,钱老太太只往锅里倒了一勺半玉米面,跟面汤似的。
“大丫,”是黄招娣在叫她,声音还带着些许谴责,“发什么愣呢,赶紧把这几个碗拿过去放好!”
黄招娣根正苗红,家里是三代的贫农,说起话来腰挺的板正,自觉在这个农场里算得上一号人物,最喜欢在别人面前把孙女们指挥得团团转,好像这样就显出了她的能耐似的。
赵青禾觉得,这老太婆虽然出身贫农,剥削阶级的手段学的却是一等一的好,在家里,对着她这个“坏分子”家庭出身的人,恨不得盘剥下一层油来,在农场里,对这些和自己一样有着相似出身经历的人,更是没有半点好脸色。
赵青禾跟着黄招娣,那是当丫鬟使的,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七年,黄招娣那可真是半点情分不讲,使唤起她来,也就比杨白劳周扒皮之流差一点点。
赵青禾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不仅黄招娣动辄打骂原主,便是钱家的其他人,也没拿原主当个人看。
春季耕田,秋季收割,原主都得像老黄牛一样忙活在地里,不仅如此,一家老小的衣服,都是原身趁中午吃饭的空当提去河边手洗出来。韩彩霞的四个闺女,在黄招娣那受了气,十次有八次会把气出在原主身上。
对于赵青禾的去留,黄招娣心里自然是有些盘算的,给大孙子栓柱娶亲,已经是倾全家之力了,到了二孙子铁柱这,实在凑不齐娶亲的钱,老大媳妇想着把赵大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