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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鱼并不能算得上是占有|欲很强的人。
她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这样说或许不够准确,她的家庭里是有爱的,有偏爱有溺爱,但这些东西都不属于她。
李鱼出生在一个小城市之中,有一个小三岁的弟弟。她的家庭是非常典型的重男轻女型姐弟家庭。很小的时候开始,李鱼就开始自己洗自己的衣服了,可是一直到高中毕业上大学之前,李鱼弟弟的衣裳都是她洗。
别问,问就是哪有男孩子自己洗衣服的,你做姐姐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长到二十几岁的时候,李鱼已经非常明白,自己想要过得好,家里人是依靠不上的,只能依靠自己。
而且,不仅是只能依靠自己,还得不再奢望什么感情,一旦奢望感情,她的身边就会在瞬间多出无数陷阱,随时随地准备让她掉进万丈深渊。
——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养出来的女孩子,都会形成一种奇特的性格缺陷,那就是一面自卑的认为自己不值得爱,另一面对任何一点点好都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所以她们会被一些渣男的区区小恩小惠给骗得死心塌地,还会认为这就是最好的,如果没有抓住这一个人,就再也不会遇到更好的人了。为了这一点点的好,她们是非常没有底线的,无限的忍让,冷暴力、言语上的侮辱、还有更为直接的家庭暴力——她们都可以忍。
而且,她们会天然的认为这个男人和自己是一体的,假使男人出轨或者怎么怎么样,她们会嫉妒、狂怒,却把这些不美好的东西都深深地藏在贤惠温和的外表之下,对“外头的女人”刻薄尖酸,对“自家的男人”却无限的忍让,原谅。
李鱼有幸,在自己的成长路上见过很多这样沦陷的不幸女孩,从蒙尘的明珠变成了鱼眼珠子。
她很聪明,也很懂得如何反思自己,因此对这件事,她深以为戒,不断的告诉自己除了自己,没什么是她不可以失去的,而既然不计较失去,自然不会有占有的欲望。
亦或者说,她是天然压制自己情感的一个人,只是她的情商过于的高,平时在生活工作中一点不显冷漠无情。
但现在不同。
仅仅在数日之内,她已与一点红一起经历了很多风雨,那些腥风血雨已让她发生了变化。她开始对一点红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情,他们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有他人觊觎一点红时,她的愤怒却让她看起来面目狰狞。
她紧紧地把一点红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大号的玩具熊,她对那个穿着美丽衣裙的非人生物怒目而视,甚至露出了自己尖利的獠牙。
毫无疑问,这是宣誓主权的反应。
一点红是她的东西,就算被她弄死,尸体上的一根头发也不能被别的妖怪动一下!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李鱼在大脑里愤怒地尖叫。
愤怒完之后,她的思绪又有一瞬间的呆滞。
——因为很明显,这并不是她的性格,就算她心里关心一点红,不想要一点红被别的妖怪拉走,她也绝不可能如此偏激、如此霸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原主的性格余波的确因为她妖力的充盈而重新对她产生影响,让她也变得更富攻击性,更像一个真正的妖怪了。
但这影响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刚刚原主极其冷漠的一面已经被打破了,这富有攻击性、占有|欲的一面……应当也很快会消失才对。
李鱼稳了稳心神,继续用冰冷且威胁的眼神盯着那女孩。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女孩动作迟缓、四肢极其的不协调,就好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般,再加上她嘴里发出的,宛如万千只鸟在尖叫的声音——
李鱼脑海里的信息飞速的拼凑,翠羽山庄的发家史、一万只翠鸟的羽毛所制成的美丽裙子、小姐崔千晴的生日贺礼……
她问:“你是崔千晴?”
那少女仍东倒西歪地试着走,对李鱼露出了畏惧的神色,但是对崔千晴这个名字,却没有任何反应。
——李鱼又把目光放在了那条美丽的裙子上。
李鱼皱着眉道:“你是翠鸟?你是一万只翠鸟惨死之后留下的冤魂怨气?”
少女的眼睛蓦地定住,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两行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
少女张口,终于歪歪扭扭地说出了第一句人话——当然了,听起来还是像无数只鸟儿在说话。
它说:“求大妖娘娘杀了我。”
一条裙摆这样大的裙子,要足足要用掉四到六米的布料。把翠鸟的羽毛捻成线、纺成布,然后做成漂亮的裙子……一只一只的鸟儿死去,只为了满足人类奢侈的欲望。
——冤魂太多太多了,所以成魔了。
李鱼瞬间警惕起来。
自从恢复妖力之后,她就能感觉到自己手脚之上那些做工复杂的镯子里头钻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在慢慢地蚕食她的妖气,妖气与它们缠斗,却始终无法让它们消失。
将妖力凝结在眼睛里,李鱼在这条璀璨的裙子上看到了一些不和谐的东西。
那是一种惨森森的“气”,围绕着裙子缓慢的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