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后在康熙八年十月末生下皇长子之后,整个后宫的风向突然变了,原本荣宠无限的皇后突然销声匿迹,无论是两宫太后对皇后的冷遇,还是皇上对皇长子置之不理的冷漠,都让宫中的人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后失宠了,连带本该尊贵已极的嫡长子都不受人待见,宫里的人素来懂得见风使舵,对长春宫的态度明显怠慢起来,若不是长春宫还有个宫里唯一的小阿哥,恐怕皇后的处境更加艰难。
如今后宫已经是两宫主位的天下,西宫翊坤宫的慧妃娘娘和东宫钟粹宫的荣妃娘娘共同执掌后宫大权,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慧妃和荣妃之间是平分秋色。虽然慧妃进宫早资格老,欺负荣妃是个好脾气的,硬是将宫中最重要的财物和人事大权抢在手中,而将一些繁琐的庆典祭礼的安排等交给荣妃处理,荣妃也不在意,在两位太后面前笑言自己没有经验,正好拿这些小事练练手。
虽然慧妃咄咄逼人,荣妃一再忍让,但后宫没有人敢因此小看了荣妃。不但因为荣妃深受皇上宠爱,一个月有大半时间宿在钟粹宫,更因为荣妃本身的能力远远凌驾于慧妃之上。虽然荣妃掌管的都是些琐碎繁杂的事务,但这些却最考验人的本事和能力,除了刚开始手忙脚乱了一段时间,但在虚心请教了两位太后之后,开始渐渐展露出雷厉风行的作风,手段凌厉果断,绝不拖泥带水,却又不过分苛刻,深得宽严相济之道,凡是在她手下办过事的没有不服服帖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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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的西南角有一座精致华美的井亭,如今井亭四周垂挂着鹅黄色薄纱,轻轻袅袅地随风飘动,掩映着里面朦胧的身影。康熙自腊月里封笔之后,就开始有了闲情逸致整日泡在钟粹宫里。自从前些日子在宜敏书房里找到一本冬日赏雪的札记后,康熙就来了兴致,命人将钟粹宫的井亭改造了一番,四根梁柱中空,内烧炭火,下接地龙,虽然在冰天雪地之中,整个井亭却暖气袭人,让人懒洋洋直想睡上一觉。
芊芊素手烹新绿,袅袅茶香沁心脾。康熙侧卧在美人榻上,手中持着一本书册,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上面,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美人细心地烹煮新茶。宜敏优雅熟练地将各种煮茶手法一一展现,让康熙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煮茶竟有如此门道。
“敏儿果然博学多才,朕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康熙对宜敏能将煮茶做得如此行云流水的手艺叹为观止,突然觉得那些在他面前卖弄茶道的人简直庸俗不堪,跟眼前浑然天成的手法一比,满是矫揉造作的匠气,一比就被比到了泥土里。
宜敏对于康熙硬是将称呼从爱妃改成了她的小名很是无奈,她从来不曾想过康熙会称呼妃嫔的闺名,上辈子即使是他最亲近的表妹孝懿也只是称呼她的位份,连表妹都不曾出口过。如今康熙倒是叫她的小名叫得很顺口,除了正式场合,再也不曾在私底下称呼过她荣妃或爱妃。
不过第一次听到康熙叫她敏儿的时候,她简直毛骨悚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觉得这康熙莫不是疯魔了,还是又有想试探什么,结果康熙只是很自然地改了称呼,也没见他有什么别的举动,久而久之宜敏也放下了,反正不过是个称呼,至少表示她离康熙的心更近了一步。
宜敏专注地做完了茶道的所有流程,轻轻地吐一口气,将精致的茶盏送到康熙面前。前世后宫寂寞,烹茶煮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和消遣,如今倒成了卖弄的资本,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康熙端起茶盏,享受地闻着余韵悠长的茶香,按照宜敏教的品茶方法浅浅地尝了一口,在舌尖滚了几滚之后才慢慢咽了下去中,只觉得唇齿留香,舌根一阵苦涩后回泛起的甘甜,回味无穷,由衷地赞叹道:“如今方知汉学果然是深不可测,单单喝茶一道就有如此讲究,遑论其他,看来朕还差得远呢……”
宜敏掩嘴一笑,顾盼间风情无限:“皇上过谦了,如皇上这般好学不倦,只怕将来天下的书都要被您读完了呢,其他书友正在看:!”康熙是个几位好学的人,每日闲暇必要读书习字,没有一日懈怠。
康熙并没有被夸的自得,反倒握住宜敏的手,将她拉到怀中,下巴搁在宜敏肩头,淡淡道:“这天下的书宛如浩淼烟海一般,朕越读便越感觉自己的渺小和孤陋,朕要统领这万里江山,千万百姓,只能时时鞭策自己,克己自强,不敢松懈。朕唯有用比常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理直气壮地站在朝堂上指点天下,而不是被那些大臣们堵得哑口无言,这种滋味朕再也不想尝到……”他的声音淡然中带着憋屈和愤怒。
虽然鳌拜已除,但朝堂之上终究仍有许多人轻视康熙年少,倚老卖老,偏偏以康熙的年纪,无论学识或经验都不足以舌战群臣,只能时时狼狈不堪地被驳得哑口无言,最后不得不屈从于大臣的意见,康熙对此既羞愧又恼怒,他此后一生重视学习和知识也是根源于此,也因此令他心中时常苦闷难纾,面对在他身上寄予了全部期望的孝庄他说不出口,若是往常赫舍里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如今宜敏充当了这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