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廿三,护送皇长孙和鲁王夫妇的大军,回到了京师,径直开到了紫禁城。
「爹!」朱雄英见太子亲自来迎接,高兴地从马背上蹦下来,扑到太子怀里。
「轻点轻点……」太子面露难色,倒不是担心儿子会摔倒,而是怕自己劳损严重的老腰顶不住。
而且他也不是来迎接儿子的,摸了摸雄英的脑袋,便让他站到一边。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鲁王夫妇,如一双受惊鹌鹑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叹了口气,开口道:「老十,弟妹。」
「大哥!」两人如闻仙音,扑通跪在老大面前,死死抓住救命稻草,哭泣道:「大哥救救我们吧,我们真知道错了……」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太子眼圈通红,重重捶着老十的肩膀,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在我面前时知书达理,恭谦下士,怎么一离开我眼前,就变了个人一样,什么礼义廉耻都忘了呢?!」
老十忍着肩膀的痛,一动不敢动,只是哭:「是我太幼稚了,受人蛊惑,才会行差踏错。大哥你可得再给我一次机会啊,我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鲁王妃汤氏从旁也痛哭失声,她已经知道,公公在圣旨里提了两遍,要把自己凌迟处死。整个人都快吓傻了。
见两人悲悲戚戚,凄凄惨惨的样子,太子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两人一见有门儿,于是更加卖力的痛哭。
谁知太子却长叹一声道:「老六顶着天大的压力,才把你们抓回了京城。在父皇给你们定罪之前,我没法替你们说话,不然我成什么人了?」
「大哥,老六他薄情寡义,你可不是那样的人啊!」老十闻言惊恐道。
「你胡说,我六叔最重感情了!给了你多少次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朱雄英实在听不下去,指着老十大骂道:「就你在兖州干的那些恶事,简直是禽兽不如!就算我爷爷我爹饶了你,将来我也饶不了你!」
「……」老十登时愣在那里。这才想起来自己险些阉了皇长孙……
「雄英。」太子呵斥一声,让儿子住口,然后沉声对老十道:「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父皇好好认错,深刻反省,而不是去诋毁别人!」
「是,臣弟明白了……」老十哭丧着脸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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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殿里,朱元璋正在批奏章。
听到太子禀报:「爹,老十两口子带到。」
他点点头,搁下奏章,站起身来走向挂在柱子上的宝剑,握住剑柄猛地一拔。
太子赶紧拦住他:「父皇在气头上,可不能舞刀弄剑。」
「咱就是要砍了那一对孽畜!」朱元璋并没有暴跳如雷,但他那张脸拉的老长,面色铁青铁青,这才是他动了真怒的表现。
「你给咱让开!」朱元璋拿剑指着太子。
「别冲动啊父皇,不能不教而诛啊!」太子哪敢闪躲?这时候他要不拦着,老爹真能一剑一个,要了老十两口子的命。
「你放屁,咱怎么不教而诛了,咱是不是派太监去骂过他,还盯着他把那些孩子都放咯?!」朱元璋咆哮道:「给我让开,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宰了这个畜生!」
「不行,我不让!将来父皇一定会后悔的!」太子哪能让老爹手刃他自己的儿子?那不成人间惨剧,千古奇谈了?自然拼了命的阻挡。
朱元璋毕竟已经一把年纪了,太子死命拦着,他还真没辙。最后气的把宝剑往地上一丢,怒道:「拿鞭子来!
」
然后冷冷质问太子道:「连鞭子你也要拦吗?」
太子摇摇头,让开去路道:「不拦,该狠狠地打。」
「哼!」朱元璋冷哼一声,黑着脸走到殿门口,接过太监递上的皮鞭,先空抡了一鞭试试手感,见是一根货真价实的熟靼鞭,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走到跪在殿外的鲁王夫妇面前。
「父皇……」老十畏惧的刚要行礼,朱元璋的鞭子已经劈头盖脸的抽了上来。
「别叫我父皇,咱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朱元璋咬牙切齿的说着,抡圆了鞭子猛抽鲁王。
疼得他啊啊乱叫,抱头缩成一团,每挨一下都像触电一样,全身抖个不停。
朱元璋下手极狠,每一鞭子都抽的他皮开肉绽,身上的锦袍更是早已被抽得粉碎,化作染血的蝴蝶,纷飞落地……
抽了二十来鞭,鲁王就不动了,也不叫唤了,只剩微弱的呻吟声……
太子在一旁看的眼泪直流,却紧攥着拳头,忍住不开口劝说。
这时,宫门处传来一声悲痛欲绝的惨叫。
「檀儿……」
便见老十的生母郭宁妃,悲呼一声,飞扑过来,趴在儿子身上,要替他承接来自皇上的怒火。
朱元璋硬生生悬住鞭子,郭宁妃可不是一般的后妃。当年,朱元璋刚刚投奔郭子兴,还是个大头兵的时候,一次外出办事,路过同乡人郭山甫家。郭山甫对他一见倾心,认定他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于是非要把自己的爱女嫁给他。
朱元璋说自己已经成婚了,他也不在意,让女儿做了朱元璋的侧室。从此,郭氏便一直跟随朱元璋过起了颠沛流离的军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