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朱桢是在军营里和将士们一起度过的。
这是他在昆明过的第二个年了,此番心境跟去年携二美同游滇池时的春风得意截然不同。这回少了几分志得意满,只剩下沉甸甸的责任。
朱桢为将士们精心准备的年夜饭堪称盛宴,有现烤的全羊、酥皮金黄的乳猪和令人欲罢不能的菌子火锅……当然所用菌子都是经过军医院筛选过的,应该不会吃出小人儿来……
所谓无酒不成席,王爷还格外开恩,允许将士们在宴会上饮酒。尽管都是土司们进献的土酒,喝起来寡淡乏味,甚至有些还十分浑浊,得筛过才能喝,将士们却乐在其中,喝了一碗又一碗。不少人早早就酩酊大醉,抱着酒坛子呵呵傻乐,醉话连篇。连王爷驾到都没察觉。还在那里自顾自的撒酒疯。
这让陪同的蓝玉分外恼火,抬脚就想把这些醉汉踹起来。朱桢却拦住他,不以为意的笑道:“大过年的,别做煞风景的事。”
看到自家主将那张要吃人的脸,将士们这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却都摇摇晃晃站不稳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拜见王爷!?”蓝玉黑着脸低喝一声。
“拜,拜见王爷……”官兵们如梦方醒,赶忙跪下磕头。有个倒霉蛋动作猛了点儿,哇的吐了一地。
那味道甭提多销魂了……
将士们却顾不上掩鼻,全都替那小倒霉蛋担心起来。
吓得他赶紧使劲磕头,筛糠似的抖起来:“小人该死,王爷饶命。”
蓝玉目光一凛,却见王爷笑容依旧,甚至还弯腰扶起了那个年轻的小旗官。他这才改口啐道:
“这帮兔崽子,淡出鸟来的酒,也能喝醉成这样!”
“哈哈哈,这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嘛。”朱桢笑着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和气问道:“要不要先回去躺着?”
“回王爷,不用,俺吐出来舒服多了。”那小旗官讪讪道:“就是可惜吃的东西全糟践了……”
“哈哈哈,那就再吃嘛。”朱桢笑着招呼那小旗,还有他手下的兄弟坐回去。
蓝玉等人也想跟着坐下,却被朱桢驱逐道;“你们一边儿去,别妨碍我们说话。”
众将领无奈怏怏躲开,只留胡显一个陪着王爷。
朱桢便跟将士们围着烤架坐成一圈,他一边亲手持刀,割下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腿肉,分给将士们享用。一边跟他们亲切的拉着家常。
他问那小旗官道:“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回王爷,小人叫俞敏,祖籍福建晋江,家在南京。“那小旗官正是伤愈归队的俞敏,也不知他是幸运还是不幸,才刚出院就整了这么個活。
“福建人,那应该很能喝啊?”朱桢笑道。
“俺不会喝酒,俺给胡建人丢脸了。”俞敏羞愧道。
“哈哈哈不会喝就不喝嘛,莫不是弟兄们非要灌你酒喝?”朱桢笑问道。
“嘿嘿嘿……”将士们不好意思笑了,显然让老六说着了。这种年轻的小军官最容易被老兵油子调戏了。
“跟,跟他们没关系啊,是俺自己想喝的。”俞敏却不承认。“是俺自己想喝的……”
“怎么,大过年的想你娘了?”朱桢割一片烤羊肉递给他。
俞敏赶忙双手接过来,道谢之后却摇头道:“俺是想俺娘,不过大伙儿都两年没回家过年了,谁不想老子娘?俺这个当小旗的,可不能带头借酒浇愁。”
“哈哈哈,还挺负责。”朱桢不禁大笑道:“那你为什么要喝呀?”
“俺是替原来的千户大人喝的,他最好这口了……”俞敏红了眼眶道:“可惜他再也喝不着了……”
将士们也一片黯然,不少人竟抽泣起来,显然那位千户大人当初应该挺得人心的。
“他叫什么名字?是战死还是病亡?”朱桢沉声问道。
“我们老千户姓戚讳祥,是英勇战死的。”俞敏赶忙大声道。
“戚祥……”朱桢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便对俞敏道:“说说他吧。”
“是王爷,我们千户曾是皇上的亲兵,带着我们一直从贵州打到昆明,他也因功升到了副指挥使。去年秋里,杨苴作乱,我们老千户奉命率领我们,在大板桥以三千兵力阻击八万敌军三天三夜,为抢运粮食争取时间。”
俞敏哽咽说道:“可敌人实在太多了,第二天我们就眼看要守不住了。当晚,老千户率领所有尚能一战的弟兄,趁着敌人麻痹大意,渡河夜袭。结果引发了敌人炸营,杨苴那伙人一窝蜂地逃出几十里,过了两天才重新集结杀回来,那时我们已经完成任务撤军了……”
俞敏又抹一把泪道:“只是老千户和大部分渡河的弟兄,都折在了那场不要命的夜袭中……”
说着他啪的一声,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满脸懊丧道:“我真该死,真的!为什么要提前受伤?要是不受伤,我就可以跟着老千户他们一起了,呜呜呜……”
俞敏应该是难过极了,当着王爷的面便哭的稀里哗啦,几近崩溃……
旁边的弟兄赶忙小声劝他,王爷还在边上呢,不要太失态了。
也有老兵赶忙小心替他说话:“我们小旗平时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