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话里话外赤裸裸的威胁,徐府尹不至于听不懂。
他整个脑瓜子嗡嗡的,胡德后来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竟全无印象了。
高府丞进来禀报时,他还在看着桌案上那瓶牵机散愣怔出神,口中喃喃自语:
“必须得干,不干,就是个死……”
“令尹,令尹?”高府丞唤了两声,他才猛然醒过神来。
“啊,什么事?”
“令尹,都准备好了。恁没别的吩咐,下官就带队出发了。”高府丞便道。
“哦,去吧。”徐府尹点点头。高府丞抱拳转身,还没走出门,却听他又改主意道:
“算了,我跟你同去吧。”
“啊,好。”高府丞微微吃惊,旋即含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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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一二把手亲自带队,浩浩荡荡赶到了京城西北郊外的龙江宝船厂。
在宝船厂内的提举司衙门,他们见到了那位依然臭烘烘的‘胡公子’。
“还真挺像的,就是太瘦了……”高府丞端详着那小子。胡公子在京里为非作歹,是应天府的常客。高府丞都不知给他擦了多少回屁股了,自然认识他的脸。
“老高你个蠢猪……”胡天赐没好气骂道:“不想想本公子在牢里遭了多大罪,还能胖的起来么?”
“你闭嘴。”俞千户瞪他一眼。提举司沈提举则对徐府尹和高府丞道:“既然二位上官看过没问题,还烦请办个交接,就把人提走吧。”
“嗯。”高府丞点点头,接过交接文书扫一眼,递给一旁神思不属的上级。
本以为就是走个形式,谁知徐府尹却忽然道:“文书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高府丞和沈提举同时问道。
“这里……”徐府尹便指着文书,抠字眼道:“‘系死囚胡天赐’这句有问题,此獠身份尚未确定,不能用这种确定的字眼。”
“我认识他,他自己也承认了,还有什么问题么?”俞千户不悦道。
“俞千户最多只见过胡公子一两面,怎么好说认识他?这世上总是有人长得很像,冒充大人物的案子屡见不鲜。”徐府尹淡淡道:“所以验明正身之前,还是严谨点儿好。”
“令尹言之有理,确实应该严谨。”沈提举赞同道。
“行吧……”俞千户郁闷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于是又修改了文书,办好了交接。徐府尹和高府丞谢绝了沈提举留饭,提上人就离开了宝船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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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路上,徐铎让人将那疑似胡公子,绑在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里。
他和高府丞则并辔跟在后头,好时刻注视马车的动静。
“……”徐府尹盯着那马车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让手下离远点儿,低声对一旁的高府丞道:“老高,我跟伱说个事儿……”
“令尹请讲。”高府丞忙洗耳恭听。
徐府尹便将离开衙门前,胡德来送牵机散的事情,说给高府丞知道。
“我艹……”高府丞直接爆了粗口,郁闷道:“这种弔事,令尹自己知道就好,干嘛还要告诉下官。”
“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共当么。”徐府尹淡淡道。心说总不能我一个人倒霉吧,再说大家成了共犯,我才能放心你。
“我谢谢你啊。”高府丞翻个白眼道。
“好了,时间紧急,咱俩合计合计该怎么办吧?”徐府尹强势直入道。
“唉……”高府丞郁闷的低下头,忽又恍然道:“哦,之前令尹说‘必须得干,不敢便是个死’,原来是这个意思。”
“是,我也没别的办法。”徐府尹满嘴苦涩道:“胡相的雷霆手段你还不知道么?他说到一定会做到的。到时候让陈宁、涂节那帮人罗织罪名,让赵翥把我们打入大牢,定个死罪,不是易如反掌?八成还会祸及家人。”
“嗯,倒是听说过这种事。”高府丞郁郁点头:“在洪武朝做官,真他娘的难。从上到下,吃人不吐骨头。”
“所以,咱们只能照办。好在牢里还有只‘白鸭’,这边牵机散一吃,亲娘都认不出来,不就大事化小了?应该问题不大……”徐府尹说着将那枚毒丸塞到他手里道:
“你想办法让他吃上。”
“我?”高府丞看着手里的毒丸,满脸的难以置信道:“下官怎么说也是堂堂四品朝廷命官,恁让我去亲手杀人?!”
“你小声点!”徐府尹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赶紧前后看看,见杨千户把手下约束的很好,这才放了心。回头对高府丞道:
“我让你亲自干了么?我让你想办法……给他掺到水里,夹到馍里,总之让他吃下去就行。”
“有啥区别么?”高府丞尤自愤然道:“这种事,我死也不干。”
“那我自己来。”徐府尹没好气道。
“你也不能干!”高府丞断然道:“府尹,恁糊涂啊!是胡相大还是皇上大,都分不清了吗?他胡惟庸的刀能杀人,皇上的刀只能杀鸡么?”
“可是皇上不知道啊。”徐府尹抱着侥幸道:“说不定能瞒过去呢。”
“瞒不过去的,我这就禀报皇上去!”高府丞断然道。
“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