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生产过程后,周吉请殿下到正衙休息品茗,并观赏烧制好的成品。
因为是御用器具,所以考察团的众人没资格过目。便在周吉手下太监的安排下,到偏厅吃茶。
看着博古架上那些各式各样、精美绝伦的官窑瓷器,朱桢不禁暗叹,这些玩意儿要是能完整保存到后世,随便拎出一件来,都是几千万起步。
其实在眼下也已经很值钱了,周吉告诉朱桢,别看昨天程前吹得玄乎,但民窑和官窑的瓷器根本没法比,那一架子换不了这儿的一件。
“这么夸张的吗?”朱桢有些吃惊。
“他民窑那些工艺样式,全都是仿我们官窑的,但最多只能算是东施效颦。”周吉掩口笑道:
“而且我们御窑厂这边,标准高的出奇,一窑烧出来,最多留个两三件,其余的统统敲碎。他们哪舍得这么干?”
“那也太浪费了吧?”朱桢看着手中薄如纸的黄釉碗:“不就是吃饭的碗吗?差不多得了。”
“哎呦,我的爷,这可是只有恁家才能用的碗啊。”周吉哭笑不得道:“御用之物,可不能有一样流到民间,流出去一件,奴婢都担待不起啊。”
“这么搞有点过了,我家老头子知道了,肯定要发飙的。”老六没想到,原来自己家里随便一件瓷器,就这么贵重。
他把玩着那黄釉碗,忽然瞥一眼周吉,幽幽问道:“那些你们口中说的废品,真的都敲碎了吗?”
“这……”周吉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可昨天程前的遭遇,还历历在目。他哪知殿下是不是又挖了坑,等着自己往里跳呢?
一旁的罗贯中心说哪还用问吗?他已经对老六的操作烂熟了。
这老六,自从在金山寺腊八宴,被狗大户伤了一回后。再有什么事儿,就从来不跟人好好谈了。
他现在是一上来先把你打入深渊,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再伸出橄榄枝把伱拎上来。
这时候,你就只能把殿下橄榄枝当成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再也没有讨价还价的胆量。只能他说什么是什么。
所以说,这人学好不容易,学坏就是一下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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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王殿下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周太监愣是半晌没说出话来,后背却湿的透透的。
这期间,他已经脑补出被楚王审问的全过程来。以及各种悲惨的结局……
跟程前不同,他可是皇家的奴才,楚王殿下想怎么处置自己,就怎么处置自己,都不用担心影响不好。
最终,周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使劲磕头道:
“奴婢不敢欺瞒殿下,御窑厂的开销太大,光靠朝廷给的那点钱,根本入不敷出,所以三不五时也会截留一些废品,让程前他们代卖给海商。不过奴婢反复叮嘱过了,所有的废品都必须卖到海外,不能留在国内一件,不然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顿一下,他又补充道:“当然,还有上上下下的打点,奴婢自己的养老钱,也都是从这里头着落。奴婢该说的都说了,请殿下处置。”
说完周吉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副任其宰割的架势。
“瞧瞧,终究是宫里出来的。”朱桢满意的笑道:“就是比地方上的商人懂事儿。”
“确实。”罗贯中淡淡道:“都是一屁股的屎,偏生有些人还以为自己闻起来是香的。”
“罗先生现在说话越来越粗俗了。”朱桢笑道。
“呵呵,正常。”罗贯中笑笑,尽在不言中。
跟罗老师调笑几句,朱桢才转头看向周吉,淡淡道:
“本王不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还是懂的。再说景德镇督造太监也是宫里有数的肥缺,老吴还有我们家老汪他们,还等着你孝敬呢。你不想法子捞点外快,用不了两天就让人顶了。”
“哎呀,殿下说的太对了。”周吉感动的涕泪横流道:“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啊。”
“行了,说你胖还喘上了。”朱桢作势欲踢道:“你们这些阉货,哪有个不贪财的?就是不用打点你也一样会捞钱的。”
“是是。”周吉讪讪道:“不过奴婢从来不在别处贪一文钱,都是靠卖废品来钱的。”
“说的还怪可怜的,你那是废品吗?一件还不卖到十两上去?”朱桢笑骂道。
“是是。”周吉忙点点头,心说二十两还差不多。
“不过你也别觉得自己干的天衣无缝,”朱桢又把话锋一转道:“整个过程多少人经手?说不定哪天分赃不均,就会有人把你卖出去。”
“是,奴婢也是有这个担心的。”周吉讪讪道:“刚才殿下发问,还以为是有人告发奴婢了呢。”
“所以啊,这个钱虽然好赚,但也要命。”朱桢笑道:“你现在也是有财有势的人了,还是赚点见得光的钱吧。”
“奴婢愚鲁,请殿下指点迷津。”周吉可一点不愚鲁,一下就听出殿下的意思来了。
“你听说过织染局吧?”朱桢便问道。
“当然知道,跟我们御窑厂差不多。”周吉忙点头道:“我们是给宫里制瓷的,他们是给宫里做衣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