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那些《应诏陈言疏》被原封不动送到了朱元璋面前。
朱老板从来都是不畏案牍繁重的劳模,那就一本接一本的看呗。
果然如胡惟庸所料,这些上疏中不中听的话比比皆是,朱老板看了整整一天,脸都气成了驴脸。
但是他忍了又忍,一直没有发作。因为这是他自己求来的,就是打落牙和着血往肚里咽,也不能出尔反尔。不然岂不让人笑话?
可是到了掌灯时分,看到一个叫叶伯巨的奏章,他终于压不住火了。
那叶伯巨自称是山西布政使司平遥县儒学训导,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未入流的教书匠,口气却大得吓人。
只见他在奏疏中说道——
‘……今天下惟三事可患耳。其二事易见而患迟,其一事难见而患速。纵无明诏,臣犹将言之,况求言乎?’
‘三事,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
然后他便开始逐条批判。光
叶伯巨说‘先王之制,上下等差,各有定分,所以强干弱枝,遏乱源而崇治本耳。’
但现在‘秦、晋、燕、吴、楚、齐、鲁诸国,无不连邑数十。城郭宫室亚于天子之都,优之以甲兵卫士之盛!’
他一针见血的指出,朱老板你违背了强干弱枝的原则,让诸多藩国强盛,兵众粮足,未来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一旦藩国形成此种情势,朝廷再要去削减其地、收夺其权,必定会引起藩国的不满怨望。
而藩王实力强大,有地盘由军队,必然不会逆来顺受,会起来叛乱。
甚至可能朝廷不削藩,他们也会伺机而动,觊觎大位。所以根本就是防不胜防的。’
‘昔日贾谊劝汉文帝,尽分诸国之地,空置之以待诸王子孙。向使文帝早从谊言,则必无七国之祸。’
如果汉文帝早听贾谊的劝,也就不会有七国之乱了。
所以臣请求皇上,趁着诸王还未之国,一切还好收拾,及时减少诸王的都邑之制,削减诸王护卫兵额、限制其藩国的疆域。也将其封地分割空置,等待将来分封给诸王之子孙。
‘此制一定,然后诸王有贤且才者入为辅相,其余世为藩屏,与国同休。割一时之恩,制万世之利,消天变而安社稷,莫先于此……’
朱元璋看完这
他把那奏疏狠狠摔在地上,拍着桌子暴怒咆哮道:“小子胆敢离间吾骨肉!真是反了天了!刘英,刘英?你死了吗!”
在殿外待命的刘英赶紧跑进来,跪地道:“臣在!”
朱元璋便见那封奏疏甩到他脸上,怒喝道:“将此人速速逮来,咱要亲手把他射成个刺猬!”
刘英忍着痛,接住从脸上掉落的奏疏,扫一眼落款,便沉声领命道:“遵旨!”
说完便马上派手下亲军星夜奔驰,赶往山西平遥,将叶伯巨解来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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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英出去之后,大殿中便没了旁的动静,只有朱老板沉重的呼吸声。
直到太子闻讯赶来。
看到父亲那张脸还拉得老长,脸色比吃了苦胆还难看,朱标便知道,这回父皇是动了真怒。
他便走上前,先不开口,而是伸手给朱元璋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好一阵子,朱元璋才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缓过来了。
“爹,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太子轻声问道。
“伱自己看吧。”朱元璋指着桌上那份《应诏陈言疏》,闭上了眼睛。
太子拿起来,就着灯光快速浏览一遍,呼吸也很快粗重起来。
“这个叶伯巨,真是狗胆包天!”他低骂一声道:“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也敢对社稷大事指手画脚?我看他是失心疯了!”
“哼,就怕他不是疯了,而是背后有人指使。”朱元璋闭目冷声道:“他说的
朱老板总是偏心他的大儿,不想让朱标为难,更不想让他兄弟间生分。
所以刻意跳过让他最生气的
“而且咱刚让人查过了,这叶伯巨是浙江宁海人,还有之前上书的郑士利,也是浙江宁海人。”说着他睁开双眼,目光如寒星般闪烁道:
“这到底是纯属巧合,还是他们本就是一伙的?”
“太过巧合的事情,倒像是可以安排的。”太子寻思片刻道:“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想要把父皇,往这上面误导。”
“嗯。”朱元璋点点头道:“但无论是何方神圣,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应该是。”太子点点头,跟文官们打了几年交道下来,他已经没有单纯天真的幼稚病了。
“他们是不满咱分封皇子;用空印案掀起大狱;还有清丈田亩、里甲编户?”朱元璋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沉声分析道:
“好家伙,咱拢共干了这么几件事儿,他们统统反对。”
“好像是这样……”太子苦笑着摸了摸鼻子道:
“分封会触动勋贵的利益;空印损害的文官;清丈编户则是伤害的所有地主。父皇,咱是把人得罪遍了,也难怪他们什么都反对。”
“放屁,咱得罪老百姓了么?咱得罪普通官兵了么?”朱元璋却不认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