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桢和朱梓骑牛到了大本堂,小火者搬来杌子,伺候两位殿下下了牛。
平天大圣自有汪妈照看,朱桢便牵着老八的小手,施施然进去学堂。
一进去便见老三老四正在比比划划跟伴读的吹牛……
“你们都想不到,后来俺都红得发紫了。走到哪都有人认识俺,还请俺吃饭,给俺送礼物。”朱棣对李景隆几个得意洋洋的吹嘘道:“可惜还得回来当王爷,不然俺高低能成一代名角儿。”
老三则跟他的跟班冯诚几个自吹自擂道:“秦王就要落入陷阱的当口,本王一把拉住二哥,不让他贸然进舱,又右手一摸腰间,作势要拔刀。那亲兵队长果然上当,猛地拔出刀来。这下啥也不用说了,开打吧……”
“……”看着两人在那尽情吹嘘,老二急得涨红了脸,只恨自己是个结巴,没法像他们一样自吹自擂。
朱桢却感觉很亲切,不亏是兄弟们,真随啊。
他便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一直很安静的五哥关切问他今天感觉如何,还继续吃药么。
朱桢一一回答后,也问五哥这几天上学咋样,还适应吗?
“唉,坐不住了。”朱橚叹气道:“上不到一半就挠心挠肺,跟上刑似的。坐也坐不住,学也学不进去,不知什么时候能调整回来。”
“啊,连五哥都这样,那我不更完蛋了……”朱桢很有自知之明道。
果然,一上午的课上得他煎熬无比,如坐针毡,直后悔干嘛这么早回来上学。
唉,真是虚荣心害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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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书法课,教他的还是那位宋璲宋先生。
看着朱桢写了几个字,宋先生直摇头道:“殿下心浮气躁,运笔轻飘,字体变形,退步不是一般的大。”
“能不退步吗先生?我都快一年没握笔了。”朱桢苦笑道:“本王现在人坐在这里,心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当王爷就是这点好,除了在老子爹面前得装一装,跟任何人都可以直抒胸臆,有一说一。
“那就顺其自然,不要太过勉强。”宋先生也不着恼,微笑道:“慢慢临几篇帖子,自然而然就放松下来了。”
说着他握住朱桢的手,重新教他运笔道:“忘记怎么写了也无所谓,再重新来过就是,很快就会恢复的。”
宋璲身上那种宠辱不惊、从容不迫的世家公子气质,很清淡却总能潜移默化的感染人。
跟着他临了两篇欧楷,朱桢果然感觉没那么浮躁了,字也像样了不少。
“孺子可教。”宋璲满意的点点头道:“往后殿下要坚持每日临帖,只有苦练不辍,才能不断进步。”
“怎么听先生这话,像是要告别呢?”朱桢奇怪问道:“本王这才刚回来,哪会那么快再走?”
“是下官快要走了。”宋璲一边给他润字,一边轻声细语道:“本来以为见不到殿下了,没想到还能再道个别,真是太好了。”
“先生要去哪?”朱桢有些紧张问道:“听着咋好像有危险呢?”
“殿下真是敏锐。”宋璲点点头,教他写下一个‘使’字道:“我也要去出使云南了。”
“吓,先生去那种地方干啥?”朱桢急忙道。
“因为几个月前,我的好友死在了那里。”宋璲轻叹一声道:“我要完成他未尽的事业。”
“等等,你去年好像说过这事儿,那位老先生前年就遇害了啊。”朱桢奇怪问道。
“前年那位老先生叫王祎,今年这位出使遇害的叫吴云,两人同样伟大。”宋璲道。
“啥,那梁王又杀了个天使?”朱桢吃惊道。
“是。”宋璲悲愤道:“前番华川先生出使招降遇害,皇上震怒,但朝廷还不具备出兵的条件,主要是云南山高林密,瘴气弥漫,历来征讨云南的军队半数都会死于瘴气。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朝廷还是希望兵不血刃,收复这西南一隅。”
“嗯。”朱桢点点头道:“想想就很头大。”
“今年,大将军俘虏了梁王派往漠北联络北元的使者铁知院,和他的随从二十余人。这些人被送到南京后,答应帮助大明劝降梁王。于是皇上又起了招降的念头,便委任湖广参政吴云为钦差,和他们一起回云南招降。
“踏入云南境内后,铁知院等人却反悔了,对吴兄说,‘我们出使不成,中途被捉,回去肯定要被处死的。’便逼迫吴兄胡服辫发,冒充北元使者,与他们一起蒙骗梁王。我吴兄堂堂天朝重臣,又代表天子,岂能为了活命而干这种卑劣之事?便坚决不从,结果被那铁知院杀害了。”
“这种事,先生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朱桢不解问道。
“因为梁王派人来告知了此事,并杀了那铁知院,以证明此事与他无关。”宋璲答道:
“所以朝廷要再派人去跟梁王谈。此外,不管成不成,都要收殓吴兄的遗骸,将他带回南京安葬。我与吴兄素来交好,带他回家,责无旁贷。”
“明白了。”朱桢点点头,肃容道:“但是先生,已经死了两位使者了……”
“那又如何?”宋璲傲然道:“我泱泱大明,不只武将勇于牺牲,文官也一样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