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谦同情地看向方铮,“无碍,大不了三年后再考一回。”
也怪不得苏正谦会有如此想法,要知道每年参加乡试的学子中,能一次就中的占极少数。
苏正谦不光是不看好方铮,同样对自己也没啥信心,“我估摸着我怕是也过不了,要不我们约好,三年后再一同考?”
方铮但笑不语。
“哈哈,方兄,苏公子,你们瞧瞧那个人。”在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郑家贤视线落在外头拥挤的人群当中,一个须发皆白的年长者使劲往贴榜处挤,郑家贤问:“还没放榜,他在做什么?”
纵使人再多,这么大年纪还往人群里挤的实在是罕见。
因着年纪大,走路颤颤巍巍,他路过之处,行人皆往旁边避让。
这人很快挤到人群最前头。
“这人我有印象。”苏正谦开始看的不太清楚,他起身,贴着窗口往外看,“他是考生。”
“啥?”太过惊讶,清丰县的乡话都冒了出来,郑家贤是知晓有人连续考好些年,可这般大的实在超乎他的想象。
“你们不知道?”苏正谦喝了一口茶,转头跟方铮几人说:“此人在荆州是出了名的,我不知晓他到底考了多少年,反正自打我记事起,他便一直都在。”
他还记得四年前的乡试,恰逢连绵的阴雨,天气陡然转凉,这位老人的考舍又靠着外头,风吹雨大的,第一场便生了病,三日后还是被人抬出来的,第二场根本都起不来床,他竟让人将自己放在床板上,准备抬着进贡院,当时的监考大人自然不愿意,这老考生就坐在贡院门口嚎啕大哭,最后直接把自己哭的晕了过去。
此事被人议论了许久,本以为经过上上回的那一遭,这老考生会放弃,要知道,这么大年纪,便是他过了又如何?
皇上是不可能对他委以重任,怕是最后只给他一个举人功名便罢了。
可这老考生固执,他考了几十年,能不能入仕已经不是他的赶考的目的,他似乎只有这么个执念,就是要过乡试。
“他这么激动,是不是此次会中?”郑家贤好奇地问。
“我看悬。”苏正谦摇头,这么大年纪,怕是字都写不好。
逐渐的,老考生周遭空出一块地来。
郑家贤又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苏正谦哼道:“不管过不过,都这么大年纪了,肯定受不了的,反正五挥有三回他都要晕倒在这里。”
周遭学子倒不是怕被讹诈,实在是大家都着急看榜,谁也没空将这位老考生抬回去。
就在郑家贤跟苏正谦你一言我一语中,一小队放榜差役过来,人群自动闪开,俱都目光灼灼地看着领头官兵手里的大红榜。
“方兄,咱们下去看看吧。”郑家贤考的如何他心里很清楚,对自己不抱希望,他却想在榜上看到方铮的名字。
方铮摇头。
他不愿带着娘子下去跟人挤作一团。
“那我去。”郑家贤是坐不住了,他转身,准备下楼。
苏正谦竟也跟着起身,“本公子跟你一起下去。”
倒不是他多想跟人挤,实在是身旁的杨小姐太过黏糊,不管他做什么,杨小姐视线就没离开过他寸许,苏正谦对这位杨小姐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明明他们亲事已经退了,可偏偏他娘不知道怎么想的,竟又想将他跟杨小姐送作堆。
“正谦,我也去。”果然,苏正谦话才落,杨小姐也跟着站起来,她吩咐身后的丫鬟,“你走在前头,莫让人挤着正谦。”
这架势,已然把自己当成了苏家的少夫人。
苏正谦眉头紧皱,他一把推开得了命令,想跟着一起下楼的丫鬟,而后又转头,没好气地对杨小姐呵道:“我堂堂一个男子,怎能让个丫鬟替我开路?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说完,再不理会杨小姐,苏正谦快步下楼,恍若身后有可怕的洪水猛兽一般。
杨小姐眼眶有些红,她跺着脚,“正谦,你等等我。”
待杨小姐提着裙摆也下楼后,冯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开。
这世间没有两个相同的人,自然也没有两种一样的相处模式,可哪怕对男女相处之事知晓的不算多,冯轻也明白这位杨小姐实在是少见的一根筋。
笑完,冯轻又叹口气,她握紧方铮的手,叹道:“幸好。”
幸好她跟相公两情相悦。
“幸好。”方铮明白自家娘子的意思,他跟着附和。
外头人群传来一阵喧哗。
站在最前头的人群中,有人大笑有人大哭,也有人黯然失魂,正如苏正谦所料,那位老考生在榜上没找到自己的名字,他眼睛一翻,朝旁边倒去。
众学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头朝地地摔下去,有几个人伸手,接住这老考生,将人扶着坐在墙角。
喧闹的大街上,这一幕显得再平常不过,无人注意到旁人的悲伤跟喜悦,学子们眼睛通红地盯着红榜,一个个名字朝下看,祈祷自己能高中。
人群慌乱,冯轻心跟着紧缩了一下。
她起身,朝外看,又坐下,双手不停地搓着,“相公,我想下去看看。”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