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徐砚和杨氏才会在与曲娘子的争论中举步维艰,他自证的一百句,哪及人家一句精彩?
便是闹上了衙门,衙门里讲证据,认真辨明了真伪,最后也会被围观的骂一句“官官相护”。
顾云锦沉思了一阵,喃喃道:“若是有比风流事更精彩的发展呢?”
徐令婕一怔,瞪着泪眸看顾云锦。
一旦有了方向,思路也就顺畅不少。
“那曲娘子与舅舅无冤无仇,做什么要挺着个大肚子来陷害舅舅?”顾云锦理着思绪,道,“应当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教唆,给她安排了这出戏。
能知道舅舅的后背上有胎记,对方应该也是官员,许是跟着舅舅去了两湖的,许是以前与舅舅一道去过澡堂的。
对方与舅舅有了利益冲突,这才会给舅舅抹污名。
这种朝堂纷争,官老爷们为了官运前程陷害、污蔑,难道不比风流事情好看?”
真要说起来,比起风流事,那是官宦人家的风流事好看,而比之后者,又是皇家的风流事更好看。
为何会有这高低?不就是老百姓喜欢看高高在上的人的挣扎、起伏吗?
若不然,长恨歌为何久久不衰?
隔壁村老王家两个儿子为了两块地打起来了,和当朝尚书的两个儿子为了厚实家产打起来了,百姓想看的,必然是后者。
平日里官威盛大、张口闭口为百姓为朝廷的官老爷,实则是那等的心狠手辣、为陷害同僚不择手段,这种反差,能不好看吗?
徐令婕听进去了,连连点头:“有理有理,可官员那么多,一时半会儿怎么寻出来,时间可不等人的呀。”
“我不懂官场,”顾云锦叹道,“能不能把人揪出来,就要看舅舅的本事了。不过,真寻不出来,那也就此祸水东引吧。”
徐令婕不解。
顾云锦解释道:“舅舅肃清两湖,多少官员砍头、流放,招惹了那么多的仇家,也许是人家的幕僚来寻仇了呢?”
徐令婕明白了,这是让徐砚把事情甩到死人身上去,反正死无对证了,总比一直僵持在这里、一味被人泼脏水强。
“那又要怎么解释,人家寻父亲的事儿,却不寻黄大人的事儿呢?”徐令婕想把所有事情都想周全了,问道,“抓官员其实是他们都察院的,并非工部。”
顾云锦笑了起来:“黄大人到现在都是无妻无妾、两袖清风,这样的人能去了两湖之后就与曲娘子不清不楚了?他们若是用这招寻到黄大人头上,就真的要笑掉大牙了。”
徐令婕是个急性子,与顾云锦商量过了之后就待不住了,匆匆打水净面,要回青柳胡同去。
顾云锦也不阻拦,让抚冬送徐令婕出去,屋里只剩下顾云锦与念夏两人。
念夏收拾了茶碗,迟疑了一阵,还是问道:“姑娘,徐家大太太害过您,您现在帮她,能顺气吗?”
顾云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很久,才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舅娘一心为娘家、为杨昔豫,到头来落得被亲娘戳着脑门子骂,不给他们夫妻活路,这样的结果,比我动手打得她鼻青脸肿,都让她心如刀割。
我眼下也不全然算是帮她。
一旦舅舅洗脱了污名,那如今骂得畅快、骂得伟岸又高洁的杨家,又算什么呢?
杨家现在的形象又多高大,彼此就会有多难堪。
那时候,舅娘又会是什么心境?
为舅舅清白而高兴,还是为娘家骂名而痛心?”
被这么一问,念夏也不由思索起来。
徐令婕说过,杨氏对杨家已经寒心了,从元月起,就再不与娘家往来了。
可念夏以为,再是寒心,再是不走动,那也是嫡嫡亲的两母女,杨氏曾经那么向着杨家,她的心里全是娘家人,她对娘家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被亲娘结结实实捅一刀子,还是会痛的。
一心一意付出的所有,最终如此不堪,等真相大白,杨家还要成为过街老鼠被满京城笑话、痛骂,杨氏彼时心境,可想而知。
人心都是肉做的,而这块肉,会腌在酸甜苦辣咸里,五味杂陈。
徐令婕回到徐家时,杨氏在仙鹤堂里挨骂。
杨氏的精神并不好,在外头被亲娘戴了那一顶又一顶的帽子,在府里,也少不得被闵老太太臭骂一通。
徐令婕快步敢去,刚迈了院子,就听见了闵老太太的声音。
“这还是亲娘呢!有那样当娘的?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你娘亲生的了!”闵老太太啐了一口,“这么多年,向着你娘家,现在不求他们拉扯一把,反而来说那些混账话!我说你就是有眼无珠!”
杨氏低着头,半句反驳都说不出来,娘家那般行事,她怎么可能在闵老太太跟前抬起头来呢?
闵老太太瞧见徐令婕跑进来,气骂道:“还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又去西林胡同?还嫌别人没有看够热闹?”
“云锦才不是看热闹的,”徐令婕抬声道,“她给我出主意呢!母亲,我听着是极在理的主意。”
杨氏一愣,虽然,她不认为年轻的顾云锦在顷刻之间能有什么好主意,但事情已经乱了,死马当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