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渊在京中的风评太好了,哪怕是这样的问题,也没有哪个跳出来指责他“官官相护”,反倒是替他解释的理由一个接了一个。
“两湖上上下下一连串的老狐狸,小公爷年纪轻,肯定不好对付他们。”
“小公爷才去了几个月,那金培英在两湖可是坐稳了好些年呐,强龙不压地头蛇。”
“金培英是好对付的?那就是两湖的一只黑手,遮了天的!”一个大汉站起来,抬声道,“不瞒各位说,我做买卖走过的地方多了,两湖那儿也待了好些年,我来告诉各位,你们还记得六年前去两湖督工堤坝修筑、最后病死在回京路上的前工部右侍郎曹峰曹大人吗?
那位真是病死的?不是!那位就是死在金培英手上的!
我现在十分担心还留在两湖的工部众位大人,尤其是徐砚徐侍郎,不晓得他会不会步了曹大人的后尘。”
曹峰这位官,京里还有些百姓记得,但他死在回京路上的事儿,好些人都说不明白的,如今一听其中还有内情,一下子来了劲头,围着那大汉请他细说。
大汉朗声道:“堤坝偷工减料,朝廷送下去的银子全部进了金培英为首的两湖官员的口袋,曹大人能怎么办?
刚才这位兄弟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曹大人只能以退为进,装作同流合污,收集了证据等待回京后禀明。
金培英怎么能让他活着回京?曹大人出了两湖地界,就被金培英的人给……
不少人都晓得曹大人死得蹊跷,可有什么办法?没有证据抓金培英,只能当曹大人是病死的。”
“这事儿是真的?不是曹大人正好病死了再算到金培英头上?”角落里,一位听客质疑道。
被人质疑了,大汉也不恼,道:“曹大人的事儿哪怕没有实证,但那才修了几年的堤坝没有抗住洪水是真真切切的,那冻死的老太太被金培英小妾的娘家舅舅的人占了田地也是真的。这些事情并在一块,这位兄弟,你还觉得曹大人的死不值得怀疑吗?”
听客陷入了沉思,而大部分人已然认同了大汉的说法,把金培英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金培英,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两湖总督的位置上坐那么多年?”听客想完了,又提了另一个问题,“圣上就由着这种人做大官,吸食民脂民膏?”
东家一听到“圣上”两字就脖颈发凉,骂金培英就骂嘛,怎么又转头了呢?小王爷三五不时地就在楼上坐着,大堂里成天指着圣上骂,这事儿真是……
“呵……”大门边突然有个年轻人笑了一声,引了众人目光,见所有人都瞧了过来,那人才道,“各位是真不知情?
金培英这人可有趣了,他当年进京赶考,胆儿贼大,仗着自个儿姓金,就敢去平远侯府攀亲。
侯府当然没有这门亲了,老侯爷心善,见他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助了他几两银子。
金培英转头又去了现在的太常寺卿金大人府上,当时是金大人当家,也没有这门亲啊,当然不收他。
这要是换作现在,金培英肯定就攀上亲了。”
这话引来了哄堂大笑。
都是经常出入素香楼的客人,怎么会听不懂其中意思。
这是在说金大人一辈子不跟出了五服的平远侯府攀亲,但现在管不住儿孙,他们恨不能扒在侯府身上。
也就是今年,因着金安菲的闹腾,长平县主与金家姐妹划清了界限,而侯府素来疼长平,也不再纵容金家的攀亲举动了。
笑声止了后,那年轻人才继续道:“后来金培英考中三甲,以为有了同进士身份,侯府和金家会高看一眼,谁知道人家还是不理会他,他一气之下和一个姓虞的考生结拜当了兄弟。
那姓虞的自个儿没考中,但他的爹是当时的荆州府同知虞广胜,金培英等于是给虞广胜当了便宜儿子。
各位,虞广胜是谁,总是知道的吧?”
这番话,就如热油里泼下了水,一下子就炸开了。
“虞广胜,那不是虞贵妃的父亲吗?早年因疾无法再当官,圣上宠着虞贵妃,给封了恩荣伯,现在爵位传给了儿子,那儿子就是跟金培英结拜的那一个?”有人高声喊道。
“跟金培英结拜的是虞广胜的庶子,跟现在的恩荣伯不是一个娘,”那年轻人解释道,“那个庶子在虞贵妃受宠前就英年早逝了,所以金培英与虞家的关系才一直没有传开来过。
金培英考中之后,沉了好几年呢,直到虞广胜病退前把他捞到了荆州府,自此,金培英靠着便宜老子在荆州的关系,在两湖站稳了,一步步坐到了总督的位子上,再也没有挪过屁股。
两湖上下,好些人都给虞广胜一些体面,金培英的日子就舒坦,后来他自个儿起来了,又有虞贵妃保着他呢,哪里是这么好动的。”
听客们纷纷咋舌,这消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倒也不怪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天下考生千千万,一个外乡来的没有背景的考生,除非才华出众,否则实在引不起议论。
哪怕是考中了,大伙儿看着的也是状元榜眼探花,次一等的也是二甲进士,一个没有得到好差事的三甲同进士,那是转眼就抛到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