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
一早大臣们便又齐聚,这是在头年腊月那次匆忙的朝议之后,大臣第一次有机会再见到皇帝,也是重新有机会在皇帝面前针砭时弊。
刘健和李东阳会面时,就一直在等佀钟出现,找佀钟说个明白。
但户部那边,却没有佀钟的身影,佀钟这次的称病仍旧没结束,大概佀钟也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年后第一次朝议便选择回避。
陆完作为户部右侍郎,却显得很风光,一群人围着他,有的看似是在跟陆完谈及户部中事,但在一些人看来,这就是一群蝇营狗苟的小人,是在巴结陆完,他们并没有身为儒臣的原则……
众人并没有进得去奉天门。
皇帝没来,最后只是由陈宽过来传来:“诸位臣僚,先回了吧。陛下躬体仍有小恙,只能先延缓朝议之事,过几天,待到耕藉时,陛下自会临朝。”
大臣面面相觑。
本来以为朱祐樘身体已经痊愈了,一切能恢复旧制,趁着张周人不在京城,他们可以好好利用这段时间跟皇帝修复关系。
谁知……
林瀚走过去问道:“陛下龙体究竟如何?太医院那边……可有何说法?”
陈宽笑着道:“林部堂,有些话您不该问的。陛下最近都是在调养,并无大恙,还望诸位臣僚不要妄加猜测。”
……
……
众大臣散去。
不同的官员,都要回各自的衙门,有零散凑到一起说什么的,但基本上也都逃不出一些细枝末叶的小事,在这种公开场合,倒是没人会去谈大事。
刘健、李东阳往内阁值房,与众人所走的路不同。
程敏政早早借口往翰林院去,也不与他们同行。
“接下来,应该把张廷勉给调回来。”刘健道,“有他在,至少朝野中不会有人兴风作浪。”
李东阳问道:“这是要制约上听处那几人?”
刘健瞥了李东阳一眼后,很自然点点头。
李东阳道:“年前涉及到于乔那件事,让本不该在朝中露脸的上听处,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年后很多事的处置和决断上,陛下都有意倾向于上听处,也是该想办法扼制其独揽朝纲。但光是让英国公回来,只怕不会有太大功效。”
“除此外,你还有良策?”刘健皱眉问道。
李东阳想了想,却又摇摇头,显然想扼制皇帝所信任的衙门,这是很难的。
就好像他们也一直拿张周没办法一样。
刘健看着远处道:“还记得曾跟你说过的?”
“哪一件事?”李东阳一时似乎并不知刘健所指。
刘健道:“能制衡张秉宽的,或只有那些世代的王公贵胄,从言官参劾这条路上走,显然已行不通,张秉宽与一般佞臣不同。”
“那倒是。”李东阳叹道,“张秉宽最利害的一点,就是他会为朝廷做事,有时候做事的能力,令人不得不重视。奈何这也是他的缺点吧,任何时候,会做事的人,往往都不得好下场。”
“你说什么?”刘健瞄过去。
李东阳苦笑道:“直说罢了。难道这朝野中,不也正是会做事的,最容易得罪人?或如中堂你所言,那些王公贵胄是最容不下他的。可又有几人有胆量与张秉宽相争呢?一个深得陛下信任的权臣,哪怕有时显得并无棱角,但也没人敢碰,谁也不知那棱角是否会对自己展开……”
刘健沉默。
李东阳道:“即便我们想让张廷勉回来,怕也并非易事,张廷勉锐气不在,且还有其子孙的顾虑,就怕他回来之后,会再跟张秉宽沆瀣一气。”
刘健继续沉默。
“所以,我想的是……要不要……这件事由我们来做?”李东阳似乎已明白刘健的意图。
之前二人曾商议过“物理铲除”这条途径的。
刘健摆摆手道:“你我文儒,不必想那些事,他们内部的斗争,做到如何的份上,都是能理解的,唯独我们自己做事,要恪守规矩。否则,少了个张秉宽,还有如今不少深得陛下信任之人,诸如王琼、陆完之流,到那时又该如何应付?”
李东阳道:“也是,有张秉宽在,这些人倒也还安分守己。若是张秉宽不在,更难震慑他们。”
刘健道:“之前我们放任张秉宽,更多是误以为他羽翼未丰,或是觉得,他从朝中六部很难找出盟友和党羽。但未曾想,他从一些不起眼的官吏中,挑选出一些可造之才,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如今他羽翼丰满,我们既然无法正面与他相抗,还是应以剪除他羽翼为主。”
李东阳点头道:“就算他再小心翼翼,也没法避免旁人贪赃枉法。一个刘宇,就是最好的体现,他想以此来震慑身边人,却未曾想,很多人会因此而与他貌合神离……看来是该好好筹划一番。”
“旁的先不说。”
刘健道,“想办法,找人陈述张廷勉的辛劳,先把他带回来,朝中那些武勋中,能与张秉宽有实力正面抗衡的,也只有张廷勉一人。”
“嗯。”
这次李东阳也同意了刘健的观点,点头道:“这就找人去。不过也该让人通知到张廷勉,也让他不断奏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