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已经不记得了,”慕琮自嘲般地勾勾嘴角,“那时大家年纪尚小,你也不知道当初救你的人是永嘉公主,可为了救你,她落下了终身的残疾。从此以后你继续过着侯府千金的富足生活,她却因为脚残在深宫里遭受欺负和耻笑。”
“你说什么…”景映桐脑中轰然炸开,反反复复的震惊快要将她的脑壳碾碎了,“永嘉她是因为我…可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便不记得了。”慕琮又将脸转了过去,似是不愿再看到她一般,“所以穆大人心中有愧,将你嫁给了我,永嘉很高兴,她觉得我终于能娶到京城里正儿八经的名门贵女了。当初穆大人让你嫁给我,旁人都道是雪中送碳,只有我才清楚个中的原因,我也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这些年你一直恨我埋怨我,我又何尝不是。今日我惹怒父皇,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快些回去吧。”
景映桐有点听不真切他到底在说什么了,头顶的烈日烤的她头晕,有什么事情模模糊糊地浮上来,她想抓住却觉得头痛如绞,她看着眼前男子坚冷的侧脸,半晌才终于颤颤巍巍地出了声:“所以你甘愿受罚也不领受我的好意,所以…你一直在恨我?那这些日子…”
她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话到临头她发现自己连问的资格都没有,她又能问他什么呢?问他这段日子的和睦相处难道都是假象?问他是不是从未曾真心待过她,就连上次在人前维护她也只是做做样子?
这本就是场虚情假意的戏,只是她以为自己是看戏人,却不知何时,已成了戏中人。
“永嘉当初摔伤了脚也不敢去请太医诊治,她唯恐父皇知道后更为厌恶我们。我们被关在深宫里一点法子都没有,我闯进内殿去求母妃,我在她榻前磕了整宿的头想让她求求父皇,救救永嘉,可我永远忘不了…她听着我说这些,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似乎我们不是她的儿子和女儿,只是和她毫不相干的人…后来她叫宫女将我赶了出去,永嘉也因为没有得到及时诊治,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男子的侧脸在微醺的光线下看起来如同雕塑一般俊美,“你说得对,我不愿领你这个好意,也不需你陪我一起跪着。”
“好。”景映桐已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只是苦涩地勾了勾唇角,,“我若在这里陪王爷跪着,才定是脏了王爷的眼。”
景映桐感觉自己头脑中“嗡嗡”作响,不知是不是被这正午的日头晒的,还是方才她在宫里头徒步跑了太久。她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是哭还是笑,她手脚笨拙地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可还没等她起来,一阵巨大的眩晕突然朝她袭来,最后的意识里似乎是听见有人焦急地唤了她一声,彻头彻尾的黑暗便将她拍顶淹没。
慕琮千钧一发间接住了她跌落而下的身子,他僵了一瞬,才低头朝怀中的女子看去,她已经昏了过去,向来红润的嘴唇上此时居然有些干裂,本来一直焕然笑着的那张脸,也漫出了些苍白的脆弱感。他一点点收紧了抱住她的手,抱着她慢慢站直了起来。
一旁的身穿朱红官服的太监本来一直袖手看着这场好戏,此时见慕琮忽地站起来才慌了神。
“王爷,这万岁爷可没叫您起来呢,您这擅自起来可不成啊…”
“你替本王转达父皇,儿臣改日再向父皇请罪,只是王妃骤然病了,儿臣要带她回去医治。”
慕琮说完抱着景映桐转身就走,那太监慌忙又拦住他,吓得口齿不清小声道。
“王爷您疯了!万岁爷还没叫你起来你就擅自离开,您这不存心引得万岁爷大怒吗,您在万岁爷面前又比不得其他王爷们…”
那太监何时见过慕琮这般张狂胆大的模样,印象中楚王对万岁爷的责罚可都是逆来顺受的,即使万岁爷在人前再怎么羞辱他,他也不吭不响一副软弱无争的模样。
“那你就告诉他。”
太监又是抖了一抖,这王爷莫不是真疯了,怎能对陛下这般不敬呢?
“我被他扔在烂泥里碾了这么多年,身份,尊严,体统,早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独独有的,只有这一条命。”慕琮的眼里冷得像是藏了万年寒冰,“他若想要就只管拿去。”
他说罢这句话看也未看前方金碧辉煌的宫殿一眼,就抱着景映桐转身离去,那太监还欲再拦,奈何他身材矮小,被慕琮目不斜视地甩袖一拂,便滴溜溜地摔在了地上。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王挺拔修长的背影渐渐走远,男子的背影如竹,即使在这样的酷暑天里也绽出非比寻常的清朗挺直,那太监瞧着这一幕竟然忘了要从地上爬起来,以前只知道楚王生了一副举世无双的好相貌,可如今想起楚王方才的那个眼神,他突然手心冒出了冷汗来,为什么他觉得楚王的眼神那么可怕呢?
永和殿里沁着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气,宫女打开雕龙银龛香炉,屏声静气地往里面添了安神静息的中草药。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一动不动地背手站在窗前,强烈的阳光透过红木窗子照射进来,微微熏黄了男子英挺浓黑的眉宇。
“圣上就莫要在那里站着了,这会儿的太阳晒的紧,若是损伤了龙体可就麻烦了。”
夏公公是在这永和殿伺候了多年的老人了,旁人都不敢来劝,他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