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去时是宫中的马车给接走的,回来的时候是宫中马车原样将人带回来,还多了一车礼物。
身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大太监的职位并没有前朝百官那样说出去能吓人一跳,但他手下的权力可并不小。当然内侍与外官职责各不相同,然而他的地位之便让他时时刻刻伺候在皇上身边,仅这一点便足够叫无数人来讨好他。
还有挑选礼物时若是对象并不太重要皇上也会放手让他去选,这当然有那么一点皇上还算信任他的缘故,但更多的原因是皇上并不愿意将心力放在不能带来利益的人物身上。让他去选,便是选的不叫人满意,皇上也能说是他挑选不利的缘故。他是被推诿的那个。
这事看着风光,实际上需要他完全小心对待,倒不是他需要迎合旁人的喜好将礼物送到别人的心坎儿上去,而是他需要揣度圣意,将礼物送到陛下的心坎儿上。
这礼物不是送了便了了的,皇上事后任何时候想起说不定哪一日就要突然问他一句送的什么。若送的不好,皇上是不满意的。
至于借送礼物之机私吞皇上内库中的东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库房中拿取每一样东西便会登记在册,一样都私吞不了,因而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但大太监每每想着那些收到礼物之人实际上都是看着他的眼色的,他就有种虚假的得意感。虽然这就像幻梦一样只有自己能清楚,如同一颗颗浮在空中的彩色泡泡一样一戳就破,但人活在这世上,做某件事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心中舒服,有个奔头么。
他为周寅挑选的礼物也是充满自己主观色彩的,既贵重也不会太过贵重的首饰与绫罗。
到底是借住在别人家长大的女郎,大太监觉得这位周女郎一定吃了不少寄人篱下的苦,这也是刻板印象了。
取了礼物赠予周女郎,周女郎在宫中谢了恩后才离开的。
只是让大太监很感动与很意外的一点是周寅谢恩时还连带谢了他,是与谢陛下一样的尊重,不似平常那些妄图利用他之人嘴脸难看,谄媚讨好。
他也没什么周寅能用得到的地方,所以周寅对他更不会是什么有心对待,而是发自内心。
人在宫中久了,见到的虚情假意也就更多,真心实意便弥足珍贵。周寅这一声谢虽然不至于威力大到让大太监的心灵得到洗涤从而被她的魅力所吸引对她言听计从,倒是也让他从心里对这么个人上了心。
这当然不是一句话的功效,谁让他看了周寅的眼睛。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周寅的眼睛也看不得。
眼睛看不得的周寅回到谢家,因是带着赏赐回来的,让谢家缓解了第一重紧张,即皇上连带着对谢家动怒。看上去倒还像是好结果,至少皇上真生气了不会送东西回来,除非是被气糊涂了。
只是谢家人还担心皇上对周寅究竟说什么了,尤其是担心皇上直接为周寅的婚事做主。
应该是没有的,不然带回来除了礼物,那就还有旨意了。
谢府上下一起谢了恩后稳重如谢大人与谢夫人都等不得,忙将人叫到书房关切去了,谢荇几人都没能等着机会和她说上话。
一进书房,谢夫人将她上下一番关心地摸索见她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才松一口气,将人搂在怀中:“好孩子,你受苦了。”
周寅忙摇头,很迁就人情绪地反倒安慰道:“舅母,我没事,陛下很和气,也没有为难我。”
谢夫人见她当真如此,知道她不是个会撒谎的,便信了下来,松了口气:“我与你舅父快要担心死你了。”
周寅顿时愧疚:“让舅父舅母担心了。”
“没事就好。”
两人团在一起安慰了彼此一会儿,谢大人才轻咳一声破坏气氛问:“阿寅,陛下这次叫你到宫中去……”
周寅闻言顿时摆出严肃态度,十分认真道:“舅父,不是阿寅与您生分,只是事情陛下特意交代过,谁也不能说。”
她这样的严肃态度很难让人不觉得皇上与她交代的是什么国之重事。
不过皇上既然说了不能与旁人说,他们不知道反而是好事,知道了倒是不好。
但谢大人依旧有所顾虑,试探着问上一句:“可是与你婚事有关?”
周寅呆住,面色顷刻间通红。
这下倒是也不用知道她的回答了,反应说明一切,看来正是此事。
谢大人头疼起来。